“别怕,你瞧瞧本宮的女紅怎麼樣?快瞧瞧。”
晚玉的手腕被沈绮緊握着拉近,她的身子微微向前,瞧見了桌上躺着一個人偶,燭火下,人偶穿着錦繡的華麗宮裙,針腳細密,黑布做成發髻,金銀首飾也一應俱全,尤其是人偶的臉上還拿胭脂水粉勾勒出女子柔美的妝容。
“這….這是……”晚玉怔怔盯着人偶,隻覺得眼熟極了。
也不知沈绮是何時松開了手,她雙手拿起人偶,使之站立,然後猛地将人偶撞擊到銅鏡的支架上。
人偶發髻上的钗簪四濺飛散,有些甚至掉到了地上,晚玉愣愣的瞧着沈绮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把精巧的小剪刀,對着人偶的頭便剪下去了一塊、露出裡面塞滿的紅布,像是血一樣…….
“這這這….這是…..她是….是..是….賢妃……”晚玉結結巴巴,吐出的話不成語調,她聽到就是賢妃昨夜撞柱而亡,頭骨碎裂,一張臉糊滿了血。
沈绮卻不以為然,她慢慢打開妝奁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一盒豔紅的胭脂,如蔥白般的指尖沾取,塗抹在人偶的臉上,直到那上面的臉龐面目全非,鮮紅淋漓,才終于停手。
她笑的更加開懷,晦暗殿内的唯一燭光照在半張側容中,她慢慢的将滿是胭脂的手指塗抹在雙唇,一遍又一遍,朱唇如血,貝齒森森,帶着莫名詭異的笑意。
晚玉吓得後退兩步,她看着笑容癫狂古怪的笑,渾身汗毛豎起,幾乎是懇求着:
“娘娘,您怎麼了,您别吓我……”
沈绮卻連看都沒看她一眼,自顧自的看着銅鏡中的自己,與之對話:
“賢妃,你不是很有能耐嗎?位列四妃,掌管六宮協理之權,得寵多年,有子封王。”
她臉上的笑意猛然間冷了下來:“可那又怎麼樣?你再手段百出,自翊聰慧,不還是死了!!”
“死的不明不白,不光不彩,隻能對外稱因病暴斃,連身後事都潦草的很,一口老棺材便打發了去!賢妃,你死有餘辜!你該死!這都是報應…..都是報應…….”
晚玉聽着她的話,遍體生涼,她突然想起,昨天半夜,沈绮的殿内有些許動靜,她按例問詢,殿内卻無人回應,以為人已經睡下了,便不了了之。
如今想來……方才人偶觸柱而亡的慘狀…..像是她親眼所見一樣。
昨夜,她去了賢妃處!
晚玉不敢再想下去,可沈绮卻沒想放過她,饒有興緻的問道:
“知道賢妃是因何而死嗎?”
晚玉連連搖頭,她不想知道,因為她已經知道的夠多,正如沈绮侍寝的第二日,安康帝朝會吐血暈厥,衆人皆知是慶王楚王所導緻,但其中就半點兒沒有其他原因嗎?
她不敢深想,許久之前沈陰陰說的那句話,就像印在她腦子裡,時不時便要蹦出來提醒。
而這段日子,她的腦子裡充斥着這句話,将她一步一步逼近懸崖,再差幾步,便會跌入深淵,永遠也見不到光明。
晚玉邁着步子,幾乎是要落荒而逃的離開,可沈绮的話卻比她更快。
“賢妃那麼有手段的女人,不管德妃将什麼髒的臭的潑在她身上,她都能接住。但唯有一點,是她的軟肋!”
“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當幫兇害死旁人孩子的時候,連眼睛都不眨,現如今卻為了自己的兒子,而選擇犧牲己身性命,你說多可笑,多諷刺啊!”
晚玉不想聽,可是已經晚了,身後傳來沈绮幽幽的抽泣聲,她心軟的回過頭。
方才那個露出瘋癫詭異笑容的女人,如今眼眶鼻尖通紅,眼睛中滿是對早夭五皇子的悲痛哀切,那是身為一個母親的痛徹心扉。
“娘娘,您别哭了。小心傷了身子,五皇子若是知道娘娘還在為此傷心,走的也會不安心的。”晚玉掏出一方巾帕,撫去她臉上的淚珠。
兩滴淚,如黃豆一般大小,從緊閉的雙眼中滑落,再睜開,裡面犀利憤恨的冷光,像劍一樣劃傷了晚玉的眼睛。
“我兒自然不會安心,害死他的人有些還好好活着,他如何能安心離去!!”
說着,她再次打開抽屜,從裡面依次掏出幾個人偶,如賢妃的人偶一樣,這幾個也同樣是栩栩如生,德妃,慶王,楚王,還有蔡昭容,一個都沒落下。
晚玉:“娘娘….這是……..”
“我兒之死,跟他們每個都逃不了關系。從賢妃開始,一個一個來…….”
晚玉再也受不住驚吓,看着幾近瘋魔的沈绮,她雙腿發軟跌坐在地,内心有股隐約的直覺,沈绮已經踏入了一條不歸路,再也不能回頭了。
而自己也随着沈绮踏入這深淵,不能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