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動!”
仵作立即拉着宋微辭後退。
曹岫白本來就戒備盯着,聞聲立刻用劍插入咽喉,一劍刺中那還在蠕動的東西。
在屋内的人也明顯聽到了吱吱的聲音。
它的咽喉在蠕動顫抖,接着恢複平靜。
“什,什麼啊?”
“剛剛....”
不等衆人再次陷入恐慌,絮娘他們已經盯死了其他屍體,怕都有問題,宋微辭:“斷首解屍吧,應該是體内還有或者的蟲體,盡量抓活的。”
不是,我家姑娘是真虎啊,還抓活的?
曹世子你也是真聽啊!
曹岫白出手利落,二話不說直接削了腦袋,仵作再上前....兩人合力把那刺死的蠕動玩意兒給剝解了出來。
竟是一隻雞蛋大小的肥碩蟲子。
“這?”
它已被刺死,渾身冒着紫色的粘液,在白布上顯得可怖,但其他蟲子顯然出自它的孕育。
“是母蟲。”宋微辭皺着眉,環顧停屍間内那些水中撈出的殘屍。
這母蟲這都不死,可見生命力之頑強。
“如果這些屍體裡面都藏有這神秘蟲子,且憑着腐屍還能存活,如此高溫之下還能有生氣,也能孕育幼蟲,肯定會以這些屍體為根基不斷誕生更多的怪蟲,未知它們是否攜帶病症髒祟,但它們成蟲後顯然對人有敵意,有襲擊之勢。”
“不能留了。”
“死人的案子,沒有活人的安危來得重要,萬一形成蟲群危害縣城百姓,後悔莫及。”
“若是祖父怪罪,責任在我。”
她這話一說,仵作有了主心骨,曹岫白卻對她再次側目,心裡疑惑:這人多面,怎麼能一會病弱嬌氣,一會毫無架子不顧安危,一會又乾綱獨斷,作風厲害。
入夜既明月,白日既朝陽?
時時刻刻,灼灼風采。
——————
其餘殘屍全部燒毀,唯獨留下了一具。
是那坐屍。
宋微辭讓人弄來可封閉的大箱子,将屍裹了厚重的屍袋,再裝入箱子中。
“若屍體内還有蟲子,也可控,總得留點給祖父查案.....”
“對了,祖父此時所在會不會還有殘屍?”
宋微辭随口一問,曹岫白看向她,神色凝重。
“有。”
宋微辭表情頓住。
仵作也垮下臉來。
那縣大人那邊不會也趕上這些蟲子爆發吧,萬一遇襲?
“額,按照時間推算,今日大人攔截的其他屍體,應該不至于出飛蟲吧?”
仵作饒有僥幸心理。
曹岫白卻沒這麼樂觀,讓宋微辭出去,保護好自己,他得出發去找人。
“剛剛我看了下,這些屍體也許不是按照撈屍的時間來定飛蟲爆發的前後,而是按照泡水後腐爛的程度,腐爛越厲害,越利于這些蟲子汲取養分發育成成蟲,進而加速爆發。”
“我被宋公托付回來報信時,宋公剛找到一具泡了很久的腐屍——它是卡在水渠灌草中一段時日了,渾身都是淤泥,未被當地農人發現,比這些屍體更久一些,宋公覺得它可疑,這才決定晚些回來,要在那邊調查。”
所以,那邊很可能已經爆發飛蟲了。
即便曹岫白知道宋公身邊肯定有高手庇護,但終究擔心。
宋微辭在這人要走的時候喊住了他。
曹岫白以為她想跟着一起去,正想着拒絕.....畢竟那邊更危險。
結果這人正用樹枝戳那母蟲的肥美肚子,且說:“蟲子成長可憑生物天性,汲養分而生。”
“但自燃跟屍體坐立亦是詭谲,若是不考慮陰詭之事,我剛剛想起海外一些書籍跟古時的《萬物章》中都提到過蟲生萬物,疑似生命之主,這些蟲子可分泌各種奇妙物質,比如可燃燒蠟液,可藥用的蜜啖,以及各種毒素等等,若是這些蟲子乃蠟蟲分支,分泌液中有蠟質,但凡有一隻蟲子出體,接觸到可點蠟的火石等物,自燃之事既可以解釋。”
“至于屍體為何突然自動坐起,我還不知。”
“我隻是覺得.....祖父在野外,百姓們不似諸位冷靜好說話,更不可控。”
“誠然,祖父肯定在場肯定能洞察先機....可你剛剛也說了,有些屍體是可以不被及時發現了,那些沒被發現,又起了詭谲現象的,百姓太容易被歹人驅使成為亂民,萬一他們瞧見這詭谲之事被吓住,骊山境内又有前面一些人埋下的歹人,趁此蠱惑人心,形成暴亂之勢,借民生對祖父不利。”
她說得挺快,怕耽誤曹岫白動身的時間,一邊迅速把樹枝攪弄出的汁液點入水杯中。
些許,那紫色液體很快浮在水面。
她又弄了一些點了火把上的火焰。
滋!
青色不易燃的樹枝一端迅速燃了起來。
看。
雖然還不知這到底是什麼奇蟲,但她的判斷是對的。
甚至先看到了民間隐患。
曹岫白認真聽着,也認真看了她手頭的驗證結果,最後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有深深的欽佩,擡手作揖。
“宋姑娘厲害,不愧是雲陽大族一脈傳承。”
“我信宋公有你這樣的後嗣,亦是宋公這些年來絕佳的歡喜。”
他說完這話,取了趕回來的黑衣刀客下屬手中一大袋吃食,他拿了一半,剩下一半直接塞入稚春懷裡。
“多謝提點。”
躍人上馬,走得幹脆。
抱着一袋熱乎乎噴香的南瓜餅跟馕皮,稚春歡喜非常,看向宋微辭。
人都走了,東西也在懷裡,自然是沒法拒絕的。
宋微辭驚訝時又疑惑,問絮娘:“他這般誇我,倒讓我不安了。”
她知道如今的曹岫白對她這個宋微辭是有排斥敵意的。
大抵跟她母族有關。
絮娘:“啊?為何,我以為姑娘您當得起任何美名。”
仵作:“沒錯,沒錯!”
是真的好厲害啊,也太有縣太爺風采了。
他可算明白自家大人藏着捂着不讓人知道了....太像他自己了,這個孫女,不用驗血驗身份,肯定是其後嗣!
不是嗎?
宋微辭卻是若有所思:“想來是覺得這世上大多數郎君都不願意認可女子的才學吧,甚至對此心懷敵意。”
“但骊山這地方,倒是瞧見許多心胸開闊的真郎君。”
從徐清刀跟仵作,到更高高在上的曹岫白,都讓她前塵舊時遭遇的刁難都成了一場夢似的。
哪怕是對着枕邊人,她也知道藏拙,不能暴露。
在這....曹岫白這人,誇得太好聽了,以至于她都快原諒此人未曾遮掩的敵意了。
那個曾經的第一金吾少郎将,曹家拂狸,長大後原來是這般人物。
比她生前曾經想象的,要出色得多。
可惜,身份立場已定,來日恐怕不宜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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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山郊區野外。
暴動已在眼前。
宋公自然也遭遇了腐屍自燃的詭事,本來周邊是村舍,不少百姓在,看到這一幕後吓得魂飛魄散,大喊大叫形成混亂。
還好,宋公身邊高手在,他亦一眼勘破真相。
“這是一種異蟲,塞外飛蟲,非鬼神。”
“諸位鄉親别亂說,若是鬼神知道己身未降臨,卻被你們代入這些飛蟲,他們難道就不生氣?”
宋公老辣,是會反向勸人的,這些百姓本來愚魯,也偏執頑固,不能硬着來,他從另一角度去勸,果然把這些人鎮住了。
接着宋公趁此驗證了蟲子的自燃虛實。
“你們看,是蟲子的汁液可燃....這道理就跟臘樹汁液所造蠟燭,豬肉熬煮油脂可燃一個道理。”
“天下萬靈都可造新物,我等為靈長,大地之主,難道還能被這小小蟲子吓住?”
百姓們鎮定下來了,議論後不再喧鬧,但也有頑固的對僵屍等傳說深信不疑,甚至壓過往日宋公在骊山打下的名望,這老者叫喊着:“可是它是僵屍啊,剛剛蹭一下動了,這不是鬼神是什麼啊?難道是這些蟲子驅使的屍體動彈?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宋公聞言一笑,解了宋微辭未想到的疑難。
他站在夜色下,在火把光輝中,指着已經被處置的腐屍。
“屍腐多日,腹中脹氣憋着,這些蟲子既在屍内存活,有動彈,碰到了筋脈骨骼,破了脹氣,自然引發屍體運動。”
“諸位坐在椅子上,若用小錘子敲一下腿骨關節,小腿亦會蹭一下彈起!”
“這是自然反應,無需在意。”
“再且說了.....傳說中的僵屍何等厲害,無懼刀槍,力大無窮,你們再看這一具,本官不才,身邊區區幾個護衛就把它拿下了。”
“這豈不是說本官比這僵屍還厲害?”
“這不違背傳說嗎?這位老者,你這般逆亂的想法,若是僵祖得知,恐怕也不會開心的,不怕它去找你嗎?”
那老頭當即無可反駁,面對其他百姓的指責,吓壞了,嘟嘟囔囔退下了。
危機解除,宋公再讓差役把百姓們勸回家....自己則是看着地上的蟲屍。
“派人去處置下周邊之地的隐患,可别被利用了....”
“恐怕不用去了,大人。”
宋公驚訝,擡頭看去,聽到了馬蹄聲。
曹岫白來了。
他解決了附近的隐患,趕來支應。
當聽曹岫白詳細解說了縣衙内的一切,原本神色沉重的宋公一展神色,拍掌而笑。
“好,不愧是我家孩子。”
曹岫白看這胖乎乎的老頭自得摸樣,暗道自己此前也沒誇錯。
确實,沒有比後代子孫出色如斯更讓這些帝國元宿歡喜的了。
後繼有人。
就是不知道宋家能不能把王族血脈留在自家....恐怕也不容易。
“宋公,這些屍體是否為那些人準備,用來對付您?”
曹岫白還是問了。
宋公斂了笑意,看向溪流湍急的水脈,深深一歎。
“我希望是。”
“最怕不是。”
若是,就是有動機,有來頭,無非他那些政敵或者朝堂勢力。
若不是,就是骊山水脈上遊有地方又發生了慘絕人寰的詭事。
還得從頭查起。
而且還趕上他此前打算帶着宋微辭離開骊山的關頭,兩件事對上一起,等于很可能把宋微辭卷入這件詭案中,他心裡有愧。
可若是不帶着,這小姑娘很快就要被送去京都了,直面京都宗室跟朝廷詭計,更是兇險。
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