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出寶瑞坊的大門,鑽進馬車中,桑姝丹還沒緩過神來,她原以為涔沅來這競拍會隻是為了探探這地方老闆的虛實,卻未曾想到,像他這樣性子謹慎的人,會在主拍之人剛舉起那串珍珠項鍊報價之時,便出了雙倍的價格,以兩百兩黃金的價格當場成交。
當他舉起手中那把折扇,清淡嗓音叫價的那一瞬,涔沅感到女人的側目,她眼中微微驚詫,随即很快地瞥開,而隔着張方桌坐在他右側的賀吉則饒有興緻地鼓起掌來。
“這怕是小人收過的單張數目最大的銀票。”競拍會結束地比她想象中快許多,地下之人盡皆散去,烏豐不知何時已去後台結了款。
離開地下會場之時,賀吉親手将那項鍊裝進了精巧無比的木盒之中往前遞來,烏豐剛要伸手去取,那木盒卻被調轉方向塞進了桑姝丹懷裡,像隻燙手山芋,眼前的藍眸男子笑得明朗
,她皺着眉接過,心中思緒萬千,若是這項鍊是他買給太後的便罷了,可......
“這裡的流通的物件還不錯。”涔沅未曾有所指示,如尋常買家般評了一句,長長的黑眸中倒映着些星星點點的燭火,不辨喜怒。
知他這句是再點自個兒的身份,賀吉仍舊笑得仿佛天真:“承蒙司正誇獎,那以後每月的競拍會單子,我便着人送到玄冥司請司正過目如何?”要不是這些天過年,哪裡會連着舉辦這些天的競拍會,要不是京城這邊主事人手中的流水都要算不過來,賀吉也不會特地跑到北面兒來管這邊的生意,北邊的冬日太涼了,他一絲也不喜歡。
“如此甚好。”歪了歪腦袋,涔沅冷笑了下算是應了,哪怕沒出這事,賀吉這種危險之人的身份,玄冥司也自有備案,可和季昆的案子一樣,賀吉的身份太幹淨。
西北良田郡慈幼局的孤兒,被一對在西北邊境做絲綢生意的賀姓南方夫婦收養後,悉心栽培,精通算數且善謀略,終日流連賭場妓院的賀家養子,卻在投資賭場一事上眼準手穩,第一家寶瑞坊先是在江南發家,三年前才開到了京城來,生意火爆,給吏部稅收又添了好大一筆。
看着馬車笃笃而去的方向,賀吉站在半掩的大門後,良久吩咐主事人:“今夜寶瑞坊也不留客,你再去告知客人一遍,若是有人賴着不走,就丢出去。”涔沅雖然走了,可夕部監視此處的密衛仍大搖大擺地圍在四周,沒有撤下的迹象,今年的銀子,可不止少賺五成那麼簡單了。
不過,這些年賺錢賺得也是有些疲累,賀吉輕輕打了個哈欠,好在——男人的腦中浮現出那女伴男裝的小娘子,以後有意思的事兒怕不會缺了。
“坐着不舒服?”涔沅沒有解釋什麼的意思,他靠着馬車,神情困倦,根本不像是對賀吉有所擔心的模樣,卻察覺側坐上女子細微的心境。
“賀吉他真是要刺殺公公的人?那公公為何如此輕易放過他。”桑姝丹雖好奇這項鍊,開口卻還是正事優先。
聞言,涔沅擡了一雙長眸瞧她,此刻怎就不懂人情世故了:“你再想,不必把我想地遠在雲端之上,驅使世人做事的,無非就那幾樣欲念。”嘴上雖然這麼說,黑眸卻淡淡看向了木盒。
“啪”地一聲,桑姝丹循着眼神将它打開來:“這.....”不大的盒子之中,卻放了上中下三層,上面淺淺一層是那串南洋珍珠項鍊,中間是另一條金珠項鍊,鑲嵌了兩顆極為罕見的寶石,一顆是純淨的藍,一顆猩紅如血,怕不是比那條珍珠項鍊,還要名貴百倍,最下則是赤裸的兩張百兩黃金的銀票,算起來,這兩條項鍊是白送的了,賀吉出手好闊綽。
“這是。”女人驚訝地瞪大眼睛看向涔沅:“公公竟然也會收受賄賂,也不為百官以身作則。”還以為他對賀吉下手如此之輕是有什麼更深的緣由,原隻是為了金銀珠寶、
“.....原來你對我的期待還這麼高。”涔沅都懶得睜眼回她:“過幾日除夕夜的宮宴,皇上欽點了你入宴,那身鵝黃色的衣裳你可還喜歡?若不喜,再着人做一身,先挑一條項鍊,我會讓覃棠再備些珠钗首飾,等到時候我再過目。”
男人語氣輕巧自然,就像坐在身邊的桑姝丹是他的夫人一般,桑姝丹聽得莫名,她若跟着涔沅出席宮宴,那陛下和攝政王都會如何看待她,在将軍府的時候,陛下是默認了她會跟着華良月才離開的,還有洛睿甯,若是攝政王認定了她是涔沅的人,又怎會再對她有所興趣。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總是要選一頭的,是跟着我踏踏實實地學東西,自個兒查案,還是妄想用你那影都沒有的美人計,去給攝政王做小伏低,等着我去給你家翻案,十歲孩童都會知道選什麼吧,我想,就沒必要再問你了。”依舊是不必睜眼,涔沅便猜透了她心中所思所想,他語氣平穩,穩到有些放空,尾音很輕,幾乎要讓人聽不見。
女人疑惑地轉頭瞧涔沅,卻見他靠着轎廂,似乎真的睡着了,隻不過腦袋缺乏支撐,随着馬車的行駛有些晃蕩,平日裡的霸道氣人的太監變得好生乖巧,桑姝丹心下微動,悄悄靠近了一點,抿唇,伸出小臂來,輕輕将他扶着靠在了她肩頭上,真是的,昨晚到底是什麼時辰才睡的。
極輕的哼唧了一聲,涔沅眼皮微動,沒有拒絕她給他的支撐,而他微微松動的發絲磨蹭到女人的脖頸上,有些泛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