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碌碌轉了轉雙眸,桑姝丹一時不知洛睿甯是何意思,位高權重的王爺臉上挂着淡淡微笑,似乎隻是在逗她。
坐在女人正對面的涔沅婆娑着手上的白玉扳指,視線越過舞樂衆人,靜靜地看着對面一站一坐的女人和王爺,不知攝政王對她講了寫什麼話,讓她神色陡然惶恐,陛下安排的位置還真是……想到此,涔沅瞄了眼陛下,怕不是陛下故意如此,想要試探桑姝丹的膽識。
“是奴婢愚笨,萬事如意自然不夠,王爺該萬事勝意才是。”她笑容深深,眼神明媚又清白地看向男人。
端起酒爵,洛睿甯喉頭滾動,一飲而盡,劍眉星目,英俊容顔顯出幾分豪氣。
“你也喝完這杯,算我們前仇盡散可好?”
哦……洛睿甯是在給她賠罪,哪有人這般坐在地上給人賠罪的。
“王爺說笑了,奴婢與王爺哪有前仇。”桑姝丹毫不勉強地拿出最溫婉的笑容,長袖掩面,一杯酒下肚,順着王爺往下示意的眸子,才敢坐下。
宮宴正進行得熱鬧非凡,樂聲悠揚,舞姬蹁跹。衆人歡聲笑語之際,少年女帝微微擡手,樂聲與舞蹈頓時停下。
女帝站起身來,衆人随即放下手中之物,垂首而立,恭敬聽着,掃視完殿内衆人,女帝清了清嗓子,聲音清脆有力:“諸位愛卿,今日除夕宮宴,朕心甚悅。過去一年,我大晟朝廷風調雨順,萬民安康,此乃上天眷顧,亦是諸位愛卿勤勉之果,今夜晚宴後,含元殿前還有煙花大賞,可莫要錯過才好,朕之心意不必多言,諸位愛卿皆能通曉,你我共歡新故歲,迎送一宵中。”
言畢,女帝小手一揮,笙箫複又奏鳴。
無人在意的角落裡,大理寺卿荀宥那雙向來清明的眉宇間,看向陛下時卻帶了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座的不過十幾個人,皆已向陛下斟酒攀談過,他去年便沒有敢上前,那今年。
端着自個兒酒樽,荀宥穩住雙手走上前……
煙花大賞,聽到這詞的桑姝丹雙眸立時亮了亮,她差點兒轉頭看向對面的太監,但餘光卻捕捉到太後娘娘極其快速地看向涔沅,令她登時清醒過來,女人在心裡歎了口氣,端端正正的盤腿坐下,為自個兒斟了一杯酒,默默飲完。
而涔沅則關注着荀宥走向陛下的身影,對煙花大賞一事不甚在意。
“莫要貪杯,這酒可很是醉人。”攝政王身後的王妃帶着孩子去後殿找乳母喂奶,洛睿甯便空閑下來:“可是有何憂愁之事?”
不能放松,身邊這不還有條可能上鈎的大魚呢,桑姝丹很快整理好心緒,側過身去,溫順卻沒有谄媚地笑了笑。
“謝王爺關照,不過奴婢今日都能坐着這兒,自然是開心得緊,喝酒隻是為了舒緩心中緊張罷了,奴婢可未曾有幸見識過如此大的場面。”她一番話說得得體大方,聲色微甜,一點兒也不像緊張的樣子。
“姑娘如今宿在何處,靠何謀生?”洛睿甯明知故問道。
“奴婢如今宿在涔司□□上,涔司正從前在宮裡當差時,管教過奴婢,知道奴婢手腳利落,便讓奴婢入府為奴仆,替他料理犬舍。”桑姝丹早就想好如何半真半假道出她和涔沅的關系,才能不讓攝政王生疑。
“哦……如此,倒也算是安生。”挑了下眉毛,攝政王溫和笑道,沒有再繼續這對話,他雖對這小女子起了幾分興緻,可貿然要她為己所用,怕是還不到時候,不過要真如桑姝丹所說,涔沅隻是要她做奴才,那她的用處,或許比從前他想象地更大了。
一局宮宴,各有各的心思,每個桌案上的十幾道酒食都還至少着半盤,除了桑姝丹的,她好好地吃飽喝足,吃到小腹感到略漲才停下。
走鋼絲和疊羅漢的雜技表演後,宮宴接近尾聲,不知張淼公公靠近對陛下說了句什麼,随即有宮女拿來狐裘給陛下披上。
“走咯,看煙花。”女帝也為這煙花大賞而笑意融融起來,衆臣紛紛披上暖裘,跟在她身後,成群結隊地走向前殿。
着赤色飛魚服的涔沅特意放慢了腳步,與荀宥并肩。
桑姝丹頓了頓,掠過涔沅,攆上了華良月的步子,華良月見她過來,随即親切地牽起她的手,她的兩個孩子正在一旁吵鬧。
衆人簇擁着陛下向煙花綻放處走去,一行人很快移步至含元殿外的廊下。
涔沅本在這松散隊列的中部和荀宥交談,可刑部尚書很快搶走了荀宥去說正事,他便百無聊賴地放慢了腳步,一步步退至後方,看煙花又不必非要往前去。
卻發覺了熟悉的身影,将軍要和聖駕攀談,沒功夫理會桑姝丹,她便讓讓這人往前走,讓讓那人往前走,不知怎的,便陰差陽錯地落到了隊伍末尾。
一轉頭,便身不由己得對上涔沅一雙星光内斂的長眸。
“臉都喝紅了。”看了她一眼,涔沅淡到,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擦擦額頭的汗。”
“謝公公。”桑姝丹沒法子,隻好接過帕子,頓了頓,又迎着他賀了一句:“願公公新的一年,不辭加一歲,唯喜到三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