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他随手團起扔掉的畫像,在他醒來時還夾在縫裡。
而此刻,那裡空空蕩蕩,不見蹤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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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日一早,喬姝月終于退燒。
褚氏雖在氣急的時候下了命令不許她出門,但卻并未留人看管。得知父母都在天亮時離開了家,她決定再冒一次險。
李護衛一早又去悅泉樓打探消息,帶回來的結果不容樂觀。
他說天亮時後院又鬧了起來,聽說是少年趁着夜深,跑到領頭人房裡不知做了什麼。
事發後領頭人遲遲沒露面,倒是少年被人從房中押出。
“他們就知道欺負人!”小姑娘心疼得眼圈通紅,小拳頭捏得緊緊的,滿面憤怒,“我要去把他帶回來!”
此話一出,屋中人皆變了臉色。如果隻是一時興起多看兩眼,那并無不可,可眼下情況又有不同,她竟想将那奴隸帶出來。
且不說酒樓的人會不會做這一樁生意,單就那少年惹禍的本事,就算帶回來也隻會給喬家帶來無盡的危險。
再說奴仆想要入喬府,各項核查都格外嚴格。
不收來路不明之人,不收身有罪行之人,不收品行不端之人。
要想将一人躲過核查帶回府中,光憑她們很難做到。
“姑娘,你……認識那少年?”
這話劉媽媽早就想問,隻是幾次都沒問出口。因她自己也覺得離奇,她們姑娘出門在外都有人跟着,身邊從未有離了人的時候,沒道理有她認識而身邊奴婢毫無印象的人。
不管是否認識,喬姝月都動了真格,要救個隻一面之緣的、萍水相逢的罪奴。
喬姝月雖看着軟軟的好說話,但她骨子裡流的是喬家人的血,多少繼承了她父兄的執拗與一根筋,打定了主意三頭牛都拉不回來。
劉媽媽思慮片刻,勸道:“夫人雖允許姑娘撿看着順眼的奴仆回來,但……”
紫棉是褚氏千挑萬選出來的婢女,玉竹雖是喬姝月五歲那年在街上買回來的,但玉竹出身清白,隻因家中無力養育才賣掉的,一家本都是良民。
“那少年的身份,終歸不妥。”
來路不明不說,還是在悅泉樓……莫說喬父,褚氏那一關都不好過。
劉媽媽垂眸,隻見小姑娘正扁着嘴巴,通紅的雙眼冒着大朵淚花,可憐巴巴地祈求看她。
這一招在木蘭院裡百試不爽,除了二哥,唯有身邊幾個最親近的侍從對她沒有底線地縱容。
劉媽媽終究拗不過她,她摸摸小姝月的腦袋,感受到那裡不再滾燙,認命地歎了聲,“罷了,老奴我親自陪姑娘出門吧,若夫人追究起來,我替姑娘擋着。”
劉媽媽是褚氏的陪嫁婢女,說話的份量自然不輕。
喬姝月心口一澀,撲進劉媽媽的懷裡。
劉媽媽疼愛地拍着姝月的肩膀,“不過咱們有言在先,若我親眼見着那人,覺得他品性不好,姑娘就算是抱着我的大腿哭,也沒用。”
喬姝月重重點頭。
前世喬姝月聽過一些謝昭淩曾經的遭遇,當時便對他心疼不已,打心裡覺得他幼時孤苦無依,任人欺淩。
雖不知他是如何來到西京城,又是如何落在人牙子手裡的,但光是那天所見,她便能笃定,自己曾經的猜想沒錯。
陛下現如今還沒有以後的那些能耐,現在就是走到哪都被人欺負的小可憐。她不救他,誰還能救他?
家中無長輩,正是喬姝月的好機會,她心裡盤算着,最好今日就能将她的陛下帶回來。至于後面的事,後面再說,眼下救人要緊!
喬姝月裹着厚實的外袍往外走,還沒出木蘭院,迎面撞上一人。
她低着頭走路,對方也走得急切,紮着丸子頭的腦袋直挺挺栽進了對方的懷裡。
喬姝月皺着鼻子擡起小臉,看清來人眼前一亮,“二哥!”
聲音大得,幾乎有回聲飄蕩在院裡。
喬良:“……”
喬良見着妹妹熟悉的笑容,看着小姑娘眼裡那抹熟悉的狡黠,心裡忽得生出不好的預感。
他一定是沒睡好,恍恍惚惚,出幻覺了。
不然怎麼會一擡眼,又看到了妹妹挖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