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的地鐵上少有的能找到座位,有幾個拎着行李箱的年輕人笑着聚在一起聊天,臉上難掩興奮,越是臨近春節,這座包容且巨大的城市便越顯空寂。
月色寥寥,整個小區早已陷入沉寂。紀安禾裹着一身的寒霜回到家中,打開門,卻發現客廳内一盞落地燈亮着,昏昏黃黃光的像是專門為她點起。
紀安禾心跳快了幾拍,換上鞋子,腳步匆匆去看了眼書房,裡面空蕩蕩沒有人,又往最裡面的主卧走。
主卧的門半掩着,透出一絲絲朦胧的光影。
陸謹川微微閉着眼睛,半躺在床上,西裝外套随意丢在一旁,身上的白色襯衫被壓的起了褶皺,紀安禾直覺不對,她知道陸謹川有很嚴重的潔癖,平日裡是絕不會穿着外衣直接躺在床上的。
紀安禾走上前去,才發覺陸謹川的臉色比起平常多了些紅暈,淺色的嘴唇有些因幹涸而有些微微的裂口,她伸出手在他的額頭上探了探,驚覺他的額頭滾燙。
還沒來得及收回,纖細的手腕卻被躺在床上的男人一把捉住,陸謹川睜開眼睛,目光沉沉,聲音虛弱,“你在這兒幹嘛?”
紀安禾蹙着眉,手腕掙紮着想要從他的掌心脫離,誰知陸謹川雖病着,力氣卻還在,非但沒有松開手,稍一用力一把将紀安禾帶進懷裡,單手牢牢固着她的脊背,兩人之間臉貼臉形成一個極為親密的姿勢。
他濃重的呼吸噴灑着紀安禾半垂的眼皮和鼻尖,烏木香混雜着濃烈的酒精,仿佛下一秒就能把人迷醉。
紀安禾又羞又急,“你生病了,快放開我。”
“我身上冷,抱着你暖和。”陸謹川開口嗓子也有些啞,他這兩天一直在感冒,卻因為飯局太多又要喝酒,便一直扛着沒吃藥,今晚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在外吹風久了,回來後便頭腦昏沉,身上一陣陣出着虛汗,差一點都走不到這床上躺着。
“生病了得吃藥。”紀安禾沒再亂動,低垂的小臉上睫毛在微微顫動,像個溫和順從的小貓咪。
其實紀安禾在很多時候都是溫柔和氣的,她情緒穩定,對身邊的人要求很低,隻要不觸及底線,很多事都能一笑了之,偶爾表露出的一些倔強和執拗也都是在陸謹川面前。
陸謹川手臂帶着身上輕盈的女孩往自己身上又收攏幾分,沒忍住對着她的臉輕輕親了一下。就在剛剛他昏昏沉沉躺在床上時腦中卻一直在胡思亂想,紀安禾與司博遠站在風中那副和諧的畫面一直跳躍在他的腦海裡,他甚至在想她今晚會不會不回來了......
陸謹川突然連續咳嗽了好幾聲,整個人身體都在跟着劇烈的抖動,呼吸之間嗓子像是被劃開了口子。
紀安禾有些着急,“你放我下來,我去給你倒杯水。”
陸謹川聽了話,緩緩松開手,紀安禾得以脫身,到客廳裡倒了杯熱水,又去藥箱子裡翻找出體溫計一并拿過來。
再進屋的時候,陸謹川的神色已經恢複成疏離清淡的模樣,一雙黑眸沉靜地看着她。
紀安禾扶着他喝了水,又拿起體溫計測了溫度,三十八度五,已經是需要吃藥的程度。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紀安禾坐在床邊,給他掖了掖被角。
“我沒事。”借着燈光,陸謹川這才發現今天紀安禾的臉上帶着淺淡的妝容,眉頭修的很細,挺翹的鼻尖被蹭掉了一些粉質,秀氣的櫻唇塗着晶亮的唇膏,有着少女的純真和魅惑。
陸謹川想象着她這般精心打扮是為了和别的男人約會,整個人瞬間冷了下來。
而紀安禾這會兒滿腦子都是他身體不舒服的事,并沒在意他臉色的變化。
“你今天去哪兒了?”陸謹川冷不丁地問。
紀安禾把杯子放在桌上,坐在床邊的一角,借着昏黃的燈光下兩人的視線碰撞在一起,紀安禾才發覺他的眼睛裡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濃墨,讓人拿捏不準他的心思。
“我去了前門,大栅欄兒,什刹海,還吃了很多好吃的。”紀安禾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她認真地向他講述了今天一天的經曆,但沒有特意提及司博遠。
她說起這些時,唇角勾起,整個人很柔和。
陸謹川卻看不得她這種神色,輕輕哼了一聲,眉梢眼角都是不屑:“那些地方有什麼意思。”
紀安禾卻不認同,“您從小在這兒長大,當然不覺得稀罕。”
“不過您這麼忙應該也很久沒去過這些地方了吧?”紀安禾笑着說。
聽到這話,陸謹川像是被勾進久遠的回憶裡,怔愣了半天沒有說話。
突然,紀安禾的手機響了起來,拿起來一看是司博遠的來電。
手機在紀安禾的手中不停地震動,她遲疑着,甚至有些心虛地擡頭看向陸謹川。
而陸謹川也早已看到來電顯示上的名字,他勾了勾唇角,眼底一片陰骛,“怎麼不接?”
“你不想接,我可以幫你。”說着陸謹川就要伸手上去拿手機,紀安禾驚地從床上跳起來,捂着手機不撒手,“不用!”
陸謹川臉上笑意盡失,每個字都冰冷紮心,“紀安禾,别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你現在的身份,有資格跟别的男人談戀愛嗎?”
“我沒有跟他談戀愛。”紀安禾的聲音很輕,語氣卻異常堅定,方才還柔順的小貓此刻伸出利爪牢牢護着自己,“陸先生,既然是交易,我們之間就是平等的,您無權幹涉我的生活和我正常的人際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