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謹川順時針敬了一圈,酒杯裡的酒已經斟了好幾輪,待走到紀安禾面前時,那雙漆黑如潭的眸子,已沾染上潋滟水光,映着眼前女孩的倒影微微搖晃。
紀安禾早已起身,手中端着果汁,站姿筆直,臉上帶着客套疏離的微笑。
陸謹川單身撐着身旁的座椅,稍稍借了些力氣。他似乎比從前瘦了不少,但依舊身材修長,寬肩窄腰,就那麼居高臨下的站在面前,氣勢逼人。
他不說話,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她與那日在地庫中所見并無不同,黑色長卷發随意挽在耳後,深色襯衫配藍色牛仔褲,一身通勤裝扮,幹淨利落。
不同的是,此刻的她眉目更加清晰,豐潤的唇上不輕不重點塗了一抹紅。
紀安禾微微仰頭,迎上他冰涼的帶着點探究的視線,面上的笑容不減。
旁人并不能看透這兩人之間的暗流湧動,隻當是陸總不認識眼前的年輕醫生。
一旁察言觀色半天的王主任忙不疊的開口介紹,“陸總,這位就是這次手術台上最年輕的醫生,剛從德國回來的博士,紀安禾。”
思緒就這麼被一句刺耳的介紹打斷,陸謹川回過神,眼中潮湧褪去一半,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紀醫生。”
這一聲像是被陳年的酒浸泡過,暗啞又低沉。
“陸總,久仰大名,該我敬您才對。我以果汁代酒,您随意。”紀安禾臉上堆滿笑,隻是那笑意未及眼底,不待他開口,舉起杯子将剩下的果汁一飲而盡。
陸謹川顯然沒料到她會如此,先是愣了愣,而後唇角勾出一抹淺諷,學着她的動作将杯中剩餘的酒喝盡,将空酒杯向下晃了晃,揚起眉毛回到座位上,比先前更加沉默。
飯桌上熱鬧繼續,梁如悔看着遠處默然無語不停抽着煙的男人,又轉頭看向正在身旁埋頭幹飯的紀安禾,心中升騰起些許疑惑。
晚飯後,紀安禾跟着王主任站在飯店門前等梁如悔。
她一邊想着姜還是老的辣,自己要趕緊學會開車這樣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躲開所有勸酒,安心當個司機。另一邊又莫名有些焦急,想要趕緊上車離開,眼神一直眺望着遠處,期待梁老師趕緊出現,把自己帶走。
隻可惜天不遂人願,梁老師還沒來,某人先出來了。
“二位還沒走?”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王主任見是陸謹川過來,連忙往旁邊讓出幾步,把自己與紀安禾之間的空間讓了出來,“我們等着小梁呢,她去取車了。”
紀安禾站在那兒隻覺周身酒精分子不斷彙聚,伴随着那股燥熱将她裹挾其中。她下意識轉頭看去,瞧見陸謹川就站在她半米開外的地方,他的神色比剛才清明許多,清淡而疏離的目光注視着前方的車流,不知在想些什麼。
而他的身後不知何時多出了個鄭宇成。
紀安禾愣了愣,不知該不該跟他打招呼,在她心中兩人也算是老相識,不管出于何種原因,鄭宇成曾經都幫助照顧過她許多。
就在猶豫的片刻,剛剛從洗手間出來的幾個同事搖晃着走到門口,醉醺醺的站定在紀安禾旁邊,開口舌頭都跟着打結,“你們都還沒走啊。”
紀安禾蹙眉,往邊上站了站,沒了跟鄭宇成打招呼的念頭,隻安心等着梁如悔。
“一個個明天都沒手術啊,喝這麼多。”王主任笑着埋汰他們。
“巧......巧了,明兒我休息。”
正說着話,梁如悔的車開了過來,後面緊跟着的是那輛眼熟的黑色轎車。
這下紀安禾總算看清了,那是輛黑色的古斯特。
梁如悔坐在車裡,面無表情的看了衆人一眼,“上車吧。”
“梁大主任,也送送我們呗。”其中一個醫生不由分說的走過來,拉開車門就要坐上去。
梁如悔面露不悅,冷聲道:“快下去,坐不下!”
王主任也跟着說:“是啊,你們幾個打車走。”
“這個點兒,打不到車。”那幾個人看起來是要賴着不下車。
紀安禾眼看場面有些混亂,主動開口道,“我坐地鐵回去吧,你們應該正好夠坐。”
梁如悔挑眉瞪了她一眼。
眼看着那幾個醉的颠三倒四的人都快在車上睡着了,王主任心下有些無奈,又覺得隻留着紀安禾一個姑娘自己回家怎麼着也說不過去。
他四下看了一圈,突然靈機一動,走到陸謹川面前笑着說,“陸總,能不能麻煩您幫我們把小紀送回家?這個點兒,小姑娘一個人我怕不安全。”
“不用不用,我坐地鐵就行。”紀安禾急的直搖頭,又暗自腹诽自己這個主任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擔心自己安危,他怎麼不把位子讓出來,自己去坐陸謹川的車!
陸謹川朝她睇了一眼,似笑非笑的說,“放心吧,我會把紀醫生安全送到家的。”
紀安禾皺眉,“謝謝主任關心,謝謝陸總體貼,我自己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