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山寨後山海才知道這叫“點天燈”，在人的腦上鑽個小洞，倒入燈油并點燃，可讓人在極痛苦中被燒死。

戲班子的人幾乎都死于這種酷刑，而有銀飾品的兩人，生前是雷師傅早年收養的首席徒弟，勝似親生兒女，山海聽說兩人情投意合，已經成親，雷師傅差點就可以退休享受天倫之樂了。

之後再看到什麼兩人均一言不發，山海和雷師傅都麻木了，死亡帶來的靜谧像油脂般包裹着他們，黏膩的讓人窒息。

報告到此處，山海抽啼着講不下去了，過來好一會才調整過來：“這種歹毒又殘忍的虐.殺，您該猜到是誰的手筆了。”

“劉勝七。”高峻霄脫口而出，手握緊成拳，他親眼見過剿匪隊被俘虜的士兵，被開膛破肚，用鉛絲勒住脖子，赤條條的吊死在山門外。

土匪想借此警告剿匪隊止步于山門外，卻不知道這隻會激發男人的血性，高峻霄作為指揮官，他便是退半步都對不起死去的弟兄。

“對，他千刀萬剮都死不足惜，不止我家，整個鎮子隻剩下我和師傅兩個活人。”山海繼續叙述他的遭遇。

他和師傅清點了府中老少和戲班衆人的屍體，山海府中七十五口人，唯獨少了阿姐的屍體，雷師傅随即猜測，賊人見阿姐美貌未婚很可能抓到山上，去當壓寨夫人了。

鳳姐那種算異類，壓寨夫人可不是什麼正經夫人，大多結局凄慘，她們的尊嚴被踐踏，反抗就要死，在絕望中化為野獸的美食，或者被抛棄變成人人都可分食的肥肉。

但山海年幼，雷師傅無勢，他們能怎麼辦呢！官匪，軍匪，警匪，土匪，處處是匪，老百姓求訴無門，不論富貴貧窮，人人都身處險境。

山海家已經被洗劫一空，師傅幫他整理了一些衣物，便打算帶他先回城整頓，然後再去尋他外祖家。

在回城的路上，他們意外發現了山崖下神志不清的阿姐，她衣衫不整，半邊臉腫着，身上都是淤青擦傷，可想她曾受過的苦。

雷師傅是真的活菩薩，不顧自己的傷勢，背着阿姐走了幾十裡路，用藏在鞋底的錢，先送他們姐弟去治療，山海沒什麼大礙，倒是阿姐受此劫難後整個人恍恍惚惚，偶爾清醒過來便鬧着尋死，被大夫診斷得了離魂症。

山海至今不理解憑什麼女兒家失貞就要去死，發明這狗屁道理的人，背地裡不知道是什麼嘢屎吞糞的狗東西。

當年師傅去幫山海他們尋親，發現附近幾個大鎮子也和他們的慘狀不相上下，他外祖家也是那個時候沒了。

師傅為了阿姐的名譽，不讓她被周圍的長舌婦诋毀，也為了穩定她的病情，特意定居到沒人認識的小鎮，對外宣稱家中僅有一女身弱，山海是鄉下過繼來的男孩，又從老家接來師娘，四口人相依為命，宛如一家人。

其實他阿姐在師娘的精心照顧下，漸漸與常人無異，加上她知書達理，氣質出衆，在鎮裡追求者甚多，我家的門檻都快被媒人踏破了，山海嘴角上揚露出驕傲之色。

當然了，師傅知道阿姐的心結，并沒有做主幫她定親，山海也拍着胸脯表示可以養阿姐一輩子：“不幹淨的是那些土匪，我阿姐在我心中一直冰清玉潔。”

“山上那個壓寨夫人不是你親姐姐吧，你看她的眼神就不對勁。”高峻霄冷眼掃過山海。

經高峻霄的點破，山海臉上露出一抹愧色：“她小名叫秀秀，是我家門對門的鄰居，比我還小3歲，為人活潑機敏，我們十分要好。不過男女七歲不同席，她剛好七歲，被父母關在家裡，沒能參加我的生辰宴。”

雖然逃過死劫，她還是被賊人當成财産擄走，再見她時是在南苑的青樓裡，她在台上彈曲，山海正巧去那邊幹些砌磚刷牆的粗活，他們倆一眼便認出了彼此。

如果不是土匪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辱，山海隻想找個機會，把秀秀從火坑裡弄出來，兩人好好過日子，孝敬師父師母。

山海無奈歎了口氣，他和師傅常年在外跑江湖賺錢，有次他們巡演完回家，阿姐的離魂症又複發了，甚至比原來更嚴重。

師母有嚴重的眼疾，怕她亂跑或者自.殘自己無法應對，隻能将她整個人綁在床上，每日定時喂水喂飯，不肖數日，阿姐已經形銷枯骨，宛如六十老婦。

據師母回憶，阿姐是被隔壁藥店的學徒田七帶回來的，田七常來家裡幫忙幹活，師母記得他的腳步聲，另外師母聞到那人身上一股子藥味，不會錯。

師母問他話卻什麼都不回答，分明是心裡有鬼。氣得山海立刻找了幾個兄弟，拎着柴刀去田七家讨公道。

“哦，那個田七不會就是幫你下山送情報的啞奴吧？”高峻霄打斷道，那個啞奴身上也有股藥味。

“正是，田七哥帶我姐出去散步想求婚，他家也曾遭過匪患，大概猜到了阿姐那麼優秀卻不願成親的原因，他覺得是世道的錯，一個姑娘家怎麼能承擔的起。兩人談妥不久，不幸遇到喬裝入鎮的芒山遊匪。”

“我姐……又受了刺激，田七哥被割了舌頭，他本想制好毒藥去找土匪拼命，不過被我攔下來了。”山海那時腦中迸發出一個比毒藥更歹毒的計策，他要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山海和田七、秀秀，三人一起制定了具體細則，他們三條微不足道的蝼蟻命若是能換下劉勝七的臭命，即報了滅門之仇，又是功德一件。

山海算好秀秀要去張地主家出台表演，在路上僞裝成攔路搶劫的土匪，用了些江湖手段把護送的打手全部滅殺，又拖來早準備好的女屍，毀去面容，換上秀秀的衣裙，僞裝成秀秀已死的假象。

這世道沒人會在意一個ji女的死亡，而且秀秀已經懷孕，再拖下去鸨母也會把孩子弄死，那樣他們的計劃會打折扣。

“不好意思，我能問個問題，她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你的？”高峻霄雙手交握，眼中射出逼人的利刃。

“我……不知道。”山海眼神閃爍的回避高峻霄。

高峻霄眯眼頓了一下，忽然把桌上的文件通通朝山海身上砸去，大聲呵斥：“你可真爺們！親手把自己的女人推入另一個火坑。不是個東西！”

被砸痛山海也不敢躲，眼眶紅了一圈：“我知道我混賬，我後悔了，當時怎麼會這麼幼稚，害秀秀得了髒病，還害我師傅老了老了不得善終，喪葬費還得您墊付。”

“後面你是不是藏起親姐，把秀秀扮做你姐，故意讓劉勝七搶走，當了壓寨夫人，還當他是棒槌幫别人養兒子，并且天天給他喂毒，讓他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至于你師傅大概是最後知道計劃，再加入複仇隊伍的人吧。”高峻霄條理清晰的分析道。

“對對對，那種毒藥是田七哥特别研制，能一點點調出人的内傷，加重傷勢，華佗再世都查不出，高督辦你真的太神了，我們真是心有靈犀。”山海一抹眼淚，開始拍馬屁。

卧槽，臭小子還敢裝模作樣，高峻霄差點把電話也扔出去，想想不值得還是收了回來，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倒不是自己有什麼神通，能未蔔先知，他隻是想起來慶功宴的晚上，把山海和小李記者放在一間客房了。

這是他最近做過最後悔的事情，兔崽子灌了幾碗黃湯，嘴上就沒個把門的，肯定什麼都和小李講了，小李知道的事，那他媳婦就肯定知道了。

好了，現在他們的計劃變成他媳婦的寫作素材，添油加醋後，全國人民都将看到一個驚天地地鬼神的複仇故事，結局上次沒看到，希望他家寶貝不要寫的太離譜，刺激到秀秀姑娘的病情。自古俠女出風塵，那是位值得敬佩的姑娘。

其實他早覺得海先生很奇怪，從不露臉，甚至一點蛛絲馬迹都沒，說明他們機動性很強，可他們又能深入碼頭車站等地，如入無人之境，太神奇了。

最重要的是海先生的行動路徑幾乎和劉勝七一緻，太巧了，可他從來不相信巧合，所以高峻霄決定賭一把，他要親自混入芒山，找到海先生的蛛絲馬迹。

然後，他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