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偏僻,人煙罕至,隔着一個手臂距離,兩人沒在說話,男人大概想帶自己來江邊靜靜吧。
望着江水波浪,趴在欄杆上的清澄更加困乏,甩了甩頭她在心底給自己打氣,不能睡,要回去做假文件給威廉。
簌簌——
衣服摩擦的聲響引起了清澄的注意,身旁的高峻霄一甩外套,領帶也解了,随手丢在地上。
奇怪,怎麼突然生氣了呢?清澄彎腰撿起他亂丢的衣服,順便拍了拍灰,她一擡首,就看到高峻霄跨過欄杆,鞋子也脫了,江風把他的發絲吹亂,他卻絲毫不在意自己的狼狽,迎着猛烈地江風一言不發。
晚飯的時候沒喝酒啊,清澄愈發覺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她趕緊跑上前拉住高峻霄的胳膊,柔聲詢問他怎麼了。
長歎一聲,高峻霄身子微微向前傾倒,直呼沒意思,想遊泳。
大晚上的遊什麼泳啊?他從來沒在外面如此失态過,清澄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爬上欄杆緊緊抱住他的手臂,讓他快回來,有話好好說。
啊!
船笛響徹天際,蓋住了清澄的驚呼,等她回過神來,整個人被高峻霄抱在臂彎裡,空懸于江面上,瑟瑟江風吹得她心顫,直往男人懷裡縮,就怕高峻霄一松手自己就會落入暗潮洶湧的黃浦江裡。
失落的記憶和當下重合,清澄很确定自己隻要說錯一個字,瘋男人就會放開手,把她扔水裡,之前是盛夏啊,現下江水的溫度和冰水沒啥區别。
不過自尊心使然,以前不求人現在也不,清澄試圖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一點:“别鬧了,我還要回去值班呢。放開。”
“ 哦,原來你想陪我一起遊泳,早說呀。”高峻霄輕飄飄的回道,臉上的笑容很欠抽。
感到支撐自己的力量漸松,清澄下意識地身子一震,眼眸裡不知是濺到的江水還是從眼底泛起的淚花,落水的威脅已經不足以令自己恐懼,對現狀的無能為力才是悲傷的根源。
其實清澄想躲在他懷裡,好好哭一場,把這些天的委屈苦楚都倒一倒,她就要窒息了!
可不能說,一個字都不能說,是紀律,也是對他的保護。幾乎用盡最後一絲理智,清澄眼眶通紅,從嘴裡憋出幾個字:“要是我哪裡得罪你了,我向你道歉。你也不用威脅我,大不了回去換套衣裳。”
“真不怕,抖什麼呀,還抓我抓的這麼緊,我扣子都快被你扯掉了。”高峻霄沒等到清澄回答,繼續自言自語道,“平時看你嘻嘻鬧鬧心大的很,真有事,你就變成鋸了嘴的葫蘆,油鹽不進,偏我這人不信邪,就是葫蘆也得給你泡軟了。”
聽出男人話裡的嘲諷,清澄沉着臉,心裡隻覺得他莫名其妙,明明晚飯時滴酒未沾,但他現在做的荒唐事,總讓清澄覺得他喝酒了,還喝的是混酒。
“是不是覺得我醉了?我沒醉,隻是氣瘋了,我這麼大個人你看不到?眼睛要是有病,我傾家蕩産也得給你治好。”高峻霄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身體每晃一下,清澄就輕吸一口氣,波濤聲催的腦袋嗡嗡作響,人下意識的往他懷裡縮了縮。
北風刮過,溫熱的吻印在她發梢上,高峻霄收緊了手臂柔聲道,“别怕,我不會松手,永遠不會松。”
話音未落高峻霄已經把清澄抱回欄杆上,自己也跳到她身旁坐下,伸手撈過清澄将她整個人揉進胸膛,像是在給她安慰,又或是在給自己取暖。
一瞬間,靈魂缺口被燦爛的光華補全了。斷了線的淚珠,抖抖索索的滾落下來,沒有哭聲,僅有淚水,清澄不客氣的都擦在男人的襯衫上,千萬句情話都不如實際行動讓人安心。
情緒宣洩後,清澄撇了撇嘴頗為不甘,甚至覺得自己有些犯賤,自己原本好端端的看風景,被他欺負,被他恐吓,結果人家給點甜頭就開心了,明明他才是卑鄙的罪魁禍首。
“對我一點信任都沒有,怎麼會相信我的玩笑話,傻不傻。”耳邊傳開高峻霄的抱怨。
坐在實體上清澄底氣也回來了,冷哼一聲:“誰知道呢,你又不是沒扔過。”
“嘿,翻我舊賬是不是,那你還不是趁我卧病在床,故意戳我傷口,導緻我傷口又崩血了,小小年紀下手挺黑的呀。”高峻霄想起以前的事情依然咬牙切齒,一把箍住未婚妻的腰肢以示不滿。
小肚雞腸的男人,清澄拍掉男人暗戳戳吃豆腐的賤手:“你自己口口聲聲傷口都長好了,死活不肯換藥,我怎麼知道沒長好,試一下,結果試出某人是隻紙糊的老虎,光會嗷嗷叫。”
“我紙糊?來來來,我們下水練一把,瞧瞧到底誰是紙糊的。”高峻霄指着江面,企圖将潑皮無賴進行到底。
“想都不要想,誰知道你這些年裹了多少層熟桐油,在你臉上都包漿了,刀槍不入,何況防水。”清澄扯住高峻霄的臉頰諷刺。
“再厚有你心牆厚嗎?”高峻霄強硬的将人按在懷裡胡亂揉頭。
臭男人一看到自己就來勁,發型都亂了,清澄氣鼓鼓的吼道:“我想獨自靜靜。不可以啊?”
“想什麼靜靜,想我!”高峻霄兇巴巴的聲音比她更大,“結婚後我得和你約法三章,第一想我,第二想我,第三還是想我。不接受任何反駁意見。”
“你獨.裁,你封.建大家長。”清澄不甘示弱的罵回去。
“沒錯,正好我也懶得裝君子,誰愛當誰去當,你後悔也晚了,不肯結婚的話,綁也要綁過去。”高峻霄捏她的下巴,黑眸愈漸深邃,“或者扒光了,丢我床上去。三年抱兩,讓你沒空胡思亂想。”
啊~~他的臉皮簡直厚到離譜,能說的不能說的,一股腦全往外倒,清澄震驚之餘盯着高峻霄喃喃道:“暴露了,暴露了,暴露軍閥作風了。”
“所以說你眼神不好,我隻在你面前赤.條.條的發瘋,你卻覺得我荒唐,你自己品品,合理嗎?公平嗎?以後你先把自己脫.光了再來和我談公平。”高峻霄點着清澄的心髒鄭重的說道。
話糙理不糙,清澄知道他想要聽什麼,腦中思緒轉了好幾個彎,總算找回了自己的舌頭,坦言自己搓麻将連輸好幾天,結果發現對家出老千做局,為了赢一把,給他們個教訓。自己也找人做局,大家都出千,就各憑本事了。
眉毛一挑,高峻霄有些難以置信,他沒想到花花的賭性那麼大呢,遇到出千正常人就不玩了,她還敢黑吃黑。
老輸心情不會好,清澄歎了口氣表示,不過她最近賭運有點差,起手牌還行,卻怎麼都摸不到自己想要的牌,隊友就算想喂牌,自己也組不成大牌去胡。
高峻霄點頭以表理解,他然不太懂打牌,但是清澄這種情況可以反攻為守,十巡内你不胡,别人也沒胡,代表他們也沒和牌,不然人家順風局,又是老千手,早就叫胡了。
守牌守得好,才有機會聽牌,高峻霄柔聲教她不要貪心,利用好手中的散牌,或碰或杠,截斷任何他們胡牌的機會,不驕不躁,心情平和,直到摸到自己想要的牌,小胡即可。
哦,原來如此,清澄把一點點的關節點串聯起來,腦中有了大概的方向,拉勾住高峻霄調侃:“你不是挺懂的嗎?”
“眼睛治好了呀,我懂的可多了。”高峻霄自信的說道。
“那下次帶你去打牌,輸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清澄笑着說道。
“我都是你的,分那麼清楚幹什麼。”高峻霄不滿的掰過清澄的腦袋靠在自己肩上。
五彩缤紛的燈帶照着有情人,他們數着路過的船隻,依偎在四月的春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