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還不回來做飯,是要把我和媽餓死嗎?!昨天吃完飯的碗筷到現在都沒洗,地也沒拖,這些活兒還等着我來做嗎!這是你家,我好歹算個客人吧?我弟真是娶了個好媳婦!”
這電話雖然沒開啟揚聲模式接聽,但聽筒裡傳來的聲音震天響,尖利刺耳,要不是确信自己手裡拿的是某國産手機大牌發布的最新款,姜予都要誤以為自己用的是喇叭漏音嘎嘎響的老人機了。
隔着手機都覺得被對方的唾沫星子噴到了臉。
她這會兒正站在入眼全是蕾絲、網眼、毛絨絨的内/衣店裡,旁邊的幾個導購員紛紛向她投來同情的眼神。
有時候一個人逛街也挺無助的。
心裡憋屈又無從發洩,最終也隻能暫時忽略尴尬,不動聲色地将手機拿遠了一些。
電話那頭的是暫住在她家的大姑姐。
準确來說也算不上暫住,畢竟也沒人一年裡一半時間都暫住在别人家的,人家那是直接把她家當自己家了。
住得舒服,還能以自己是客人的名義把家務活兒推脫得一幹二淨,過了這個村兒可就再也碰不上她這樣的冤大頭了。
瞧瞧,昨兒晚上她都沒在家吃飯,洗碗這活兒都能落她頭上。
隔了好一會兒,聽筒裡傳來溫和的責怪聲:“懷玉,姜予現在也算我們秦家人,有話好好說就是。”
之後,那道溫和的女聲接管了電話,對姜予說:“懷玉這孩子向來脾氣暴,你多擔待,家務那些事兒媽可以幫你做,或者請個阿姨來做也行。”
姜予重新将手機拿回耳邊,斂眸蹙眉。
婆婆和大姑姐不過軟刀子和硬刀子的區别,很難說軟刀硬刀和拼夕夕砍一刀哪個更讓人難受。
婆婆次次在她面前指責大姑姐的不是,卻沒有一次是真的站在她這邊的,母女倆合夥兒演戲給她看而已。
她一如既往的細聲細氣:“嗯,我馬上就回去了媽。”
店長拎着一隻打包好的紙質手提袋回到她身邊,見她挂斷電話,雙手将袋子遞了過去,露出讓人舒心的微笑:“夫人,您預定的商品已經提前幫您打包好了。”
“多謝。”
姜予接過手提袋,十分熟練地夾起嗓音,回了對方一個小白花式的嬌柔微笑,壓下因為剛才那通電話泛起的煩躁,踩着精緻的高跟鞋匆匆離去。
“哎哎!剛才那個是姜予吧?她買了什麼?”
店長将姜予送至門口看她離開後被突然沖出來的兩個年輕女人攔住盤問,驚了一瞬,眼神迅速在這兩個女人身上掃過。
她們打扮時髦,戴着口罩墨鏡,認不出是誰來,像是明星出街時的全副武裝。
很快她又恢複了一貫的職業微笑:“我不清楚,不好意思。”
說完就自顧自回到了店中收銀台處。
那兩個年輕女人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小聲交流起來。
“她都退圈兒了怎麼還能讓我碰見啊,聽見她剛才說話那聲音沒?夾得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哪兒能聽不見啊。”旁邊穿杏色風衣的女人擡手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鏡,極小幅度地扯了下嘴角,“聽說人家是退圈嫁入豪門了,日子好過得很。”
“嘁,得了吧,嫁入豪門說得好聽,門不當戶不對的,指不定就是去别人家裡當免費保姆呢。”林笙笙對姜予的嫌棄都快溢出來了,在墨鏡後翻了個白眼兒壓低聲音說,“之前聽我表姐的閨蜜的老姨的豪門老姐妹說,姜予大概是傍上哪個有錢老頭兒了,是不是正經結婚都難說,她們圈子裡根本沒聽說這半年有哪家辦了喜事兒,說不定啊是去給人家當外室的!”
當初姜予剛憑一部劇爆火,劇還沒播完她就在社交媒體上宣布閃婚退圈了,讓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要是真如林笙笙所說……
宋珂嘴角徹底耷拉了下去:“那她腦子大概是被聲帶給夾壞了。”
·
外面飄起些微小雨。
商場樓上有餐廳,在附近商業樓上班的白領經常會來這邊吃午飯,這會兒正是午飯時間,外面小廣場上的人逐漸多起來。
來接姜予的車已經等在路邊了,她出門沒帶傘,便一手緊緊拎着手提袋,另一手虛擋在頭頂,小跑着穿過廣場。
廣場地磚平整本就滑溜,再加上下了雨,滑倒風險直線上升,從小都是倒黴體質的姜予剛跑出幾步就覺得不妙。
危機感剛自腦中閃過,她腳後跟就踩到了什麼滑溜的東西,整個人往前滑的同時向後仰倒。
“咣當——”
腦後一陣鈍痛,她整個人呆愣愣地抖着手往後摸,指尖觸碰到一片黏膩,鼻尖萦繞的是一種混雜着雨後泥土香氣的血腥味。
好巧不巧磕在比地面好處一截的邊沿上了。
淦!有種要英年早逝的不祥預感。
周遭驚叫聲漸起——
“啊!!!有人踩着狗屎滑倒了!”
“哪個養狗人這麼沒公德啊,連屎都不揀!還是軟便!”
“流了好多血!這……這咋辦啊這?!”
路過的人們圍過去看着姜予的慘狀,有心幫忙,卻沒人敢真的上前做些什麼。
磕到腦袋可是大事,說不定輕輕一挪動就能要了人命。
姜予以極其不雅的姿勢倒在地上,雖然動彈不得,但耳朵能聽見聲兒,眼珠子也還能轉。通過旁人的議論,此時她已經知道自己的悲慘遭遇了。
身上的痛不算什麼。
心痛。
以前她最多被人說成是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爛的蠢笨花瓶,而今天之後,再被人說起時,可能就會榮獲“腦子進屎第一人”稱号了。
哦,還可能是谥号。
不光要死,還要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