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市一中校門大開,學生們魚貫而入。
瀕臨遲到的那幾分鐘總是人最多的時候。
溫槐反應過來,擡手捋了捋淩亂的頭發,趁着門衛大叔看管不嚴拔腿跟着周圍學生一同跑進校門。
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能讓她在這陌生地方依靠住的人吧。
錢是沒有的,手機是不在的,身份證……更别提這種能證明她身份的東西了。對眼前這個世界來說,恐怕她就是個完完全全的外來者。
沒有合理的身份她連怎麼生存下去都不知道,未知的恐慌籠罩着她,莫名其妙來到幾十年前的世界,唯一能給她帶來安全感的隻有父母。
哪怕他們現在還不認識她,但她也隻能依靠年輕的媽和爸了。
溫槐現在倒是有些後悔昨天過生日那樣許願了。
在昨天的生日宴會上,她頭頂生日帽,笑着閉上眼許了個不切實際的願望——好想看看年輕的爸媽是怎麼談戀愛的。
溫槐從小到大,除了優渥的家庭條件被人豔羨外,一直被小朋友羨慕到大的就是她的家庭氛圍。從幼兒園至高中,凡是見過她爸媽的同學們沒有一個不羨慕她的。
幼兒園小朋友羨慕她上午說喜歡哪個玩具下午她爸爸就能帶着那個玩具來幼兒園接她回家,初中同學羨慕她在大部分少年會因為叛逆和家長爆發矛盾的年紀她和自己媽媽處成了好閨蜜,高中同學又羨慕她從來不會被家裡施加任何學習壓力,當然最主要也是她成績優異,高中三年就當了三年的年級第一,全校沒人不知道她。
她的父母結婚幾十年依舊恩愛如初。在溫槐十八年的人生中,她最不追求的就是愛,因為她在溢滿愛的罐子裡長大,這是她最不可能會缺乏的東西。
小時候她最喜歡聽她爸媽給她講故事,後來長大一些偶爾會好奇這倆大人的故事,但每次都是她爸興緻高揚地給她講過去的事情,可她爸這人說話露一半藏一半的,她急着追問所有,她爸就開始閉嘴不說了。她媽媽也是笑而不語,這時候的媽媽總是和爸爸一個陣營。
所以溫槐也是挺好奇爸媽年輕時的完整戀愛故事,她隻知曉爸媽很小就認識,算是青梅竹馬吧。在她的視角裡,這就是一個從校服到婚紗的完美愛情故事。作為磕爸媽cp的狂熱愛好者,她自然想嘗一嘗一些具體的糖。
當然,這能被她當作一個生日願望也不是因為執念,完全是她根本沒有什麼想要的,想要什麼隻要知會一聲她爸媽幾乎都會送給她。
她擁有很多了,還真沒什麼願望了,于是在昨晚,隻是抱着異想天開的念頭說了句這話。
可是,她怎麼就回到三十年前了呢?!
老天,這是要她親眼去見證她爸媽的戀愛來個沉浸式實現生日願望嗎?可是每年的生日願望幾乎都是她爸給她實現了。
那老爸這次你能不能也幫忙實現一下願望讓她趕緊回去啊。
溫槐站在校園内仰天長歎。
“嘿!同學,雖然我們變成高三生了但也沒必要歎氣這麼早吧?期末還沒考呢。”
嗯?誰高三?她已經畢業了好吧。
溫槐把望天的視線收回來,看向說話的一個男生。
對上她的視線,男生開口:“你怎麼還不去集合啊,馬上就該開會了。”說罷指了指操場。
順着他的手指,溫槐看到不少人正往操場上湧,操場最裡頭還傳來麥克風試音的動靜。
不過……什麼集合?什麼開會?
她不知道,謹慎地回了句:“我正準備去呢。”
“哎——”男生也長歎一聲,把手中的書卷成卷,“什麼高考動員會,全是空話。”
原來是給準高三開動員會啊,溫槐想起剛才在門外看到的日期,了然點頭,今天确實是高考結束第二天。
“哎你不拿本書嗎?這一會多無聊還不如站那背書呢。”男生拿書點了點她的肩膀。
這人太自來熟了吧,溫槐蹙眉,後退一步避開,瞥了眼他卷起來的書,聲音平淡:“噢,我都記住了。”
所以沒必要拿書。
男生一頓,被噎了下,不屑:“……還挺裝。”
溫槐:“……”
懶得理他,溫槐擡腳向操場走去。
操場上各個班級基本上都已經集合完畢,幾個校領導坐在台上正在講話。
溫槐不敢太惹人注目,隻好遊蕩在各個班級之後,企圖能發現她媽媽或者爸爸。據現在的日期來看,她爸媽正好都是高三,那麼必然會來參加這次動員會。
溫槐後悔在校外借電話的時候沒有問問她媽在哪個班級了,她已經反應過來自己在校外借手機借到自己親媽身上了。
不過她忘記了,自己一身淡藍色運動服,在一衆白色校服之中想不被發現都難。
剛路過兩個班級就被一道聲音叫住。
“哪個班的?”不遠處一個帶着黑框眼鏡的中年男教師走過來,怒目瞪着她,“怎麼不穿校服?”
“……”溫槐頓在原地,低頭看了下自己這打扮,陷入沉默。
男老師已經走到跟前,推了推鏡框:“哪個班的,叫什麼名?”
大腦飛速運轉,溫槐實在想不起她爸媽是哪個班的——他們從沒給她說過。
但溫槐憑感覺認為她爸可能是一班的,畢竟她初中到高中隻要按成績分班都是最好的班級排最前面,她推測幾十年前可能也是這樣。她知道媽媽高中時成績不如爸爸,說個一班說不定這老師還能告訴她一班在哪個位置呢。
她想不了那麼多了先撈住一個再說。
于是溫槐鎮定開口:“一班的,老師,我找不到我們班在哪了,您能告訴我一下位置嗎……”
在男老師越來越淩厲的目光下,溫槐心裡越發忐忑。頭頂是炙烤的陽光,眼下是不妙的處境,她已經有些汗流浃背了。
“我怎麼不記得……我們班有你這号人?”
“……?”
天兒是熱的,人是涼的。
明明烈日當頭,溫槐卻覺得自己像塊冰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