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一個尖利的嗓音響起:“主公到!”楚宸忙了一日,眼下前朝後宮百廢待興,政務千頭萬緒,樣樣都需他批準,路過大殿,聽見裡面喧鬧,這才進來。
轉眼他出現在殿門口,冷峻的輪廓散發出不近人情的漠然與疏離,黑眸猶如子夜寒星,教人不敢直視。
喧鬧的大殿頃刻一靜,将領們面色讪讪,紛紛屈身行禮,齊齊恭聲道:“末将參見主公。”
楚宸掀起眼皮,淡淡道:“免禮。”空氣一時有些凝固,似有無形的壓力讓人喘不過氣。他冷眸掃過林凜等人,聽侍從禀明原委後,臉色一沉,林凜等将領急忙跪下請罪,楚宸治軍嚴明,今日他們被勝利沖昏了頭腦,做下錯事,心中惶恐不安。
“自去領罰,”他随即将視線移向茯楹,眸光冷厲如箭。
茯楹心中一顫,擡眼望去,兩人目光相觸,她目光坦然沒有絲毫躲避。
楚宸看着臉上白一塊、黑一塊仿若花貓一樣的茯楹,薄唇輕啟:“五公主?”嗓音如同幽泉擊石低沉而清冽。
茯楹對上一張面無表情的臉,日光映照在男子臉上,眼睫在高挺的鼻梁上拉出一道細長的影子。這就是暗月閣讓她接近的新帝,應當是認出了她,看着就心思深沉,不好相與。
可她現在處境艱難,前有狼後有虎,隻能豁出去賭一把,聽從暗月閣的命令,先取得他的信任拿得下月解藥,再慢慢計劃将來之事。
萬千思緒隻在轉瞬之間,她略帶凄楚地看了男人一眼,眸中水光盈盈:“大人恕罪,後宮女子身不由己,一夕之間天翻地覆,身為前朝公主定難逃一死,我貪生怕死,這才假扮宮女出宮。”
楚宸黑眸古井無波,第一次聽到有人将貪生怕死說得如此理直氣壯,面上帶了一抹笑意:“若孤現在讓你死呢?”
話音一落,大殿寂靜無聲,空氣中寒意漸盛,流淌着晦暗的壓抑。
茯楹一頓,心裡罵道狗男人,兩行清淚從她面上劃過,眼角微紅:“我縱身處深宮也聽過,這些年天下戰亂不止,百姓苦不堪言生靈塗炭,您雄才大略統一天下,這是百姓之福,您要我死,也定有道理,莫敢不從。”
楚宸半晌沒有說話,似乎被她的厚臉皮震驚了,公然之下讒言惑君,膽子還真大。
“好,孤滿足你。”
侍從很快将鸩酒端上來,置于她面前。各種目光齊刷刷朝她直射而來,這些目光各異,嘲笑同情,冷漠兼有之。
頂着衆人目光,她神色平靜,心中卻天翻地覆,擡眼偷偷觑了一眼男人,看他面色冷淡,似乎毫不觸動。暗道這男人難搞,隻能下一味重藥。
她往前挪了兩步,乘其不備,雙手立刻抱住他的小腿,呼吸略微急促,嬌柔開口:“大人,求你饒我一命,您要我幹什麼都行。”小手卻暗自撩起男人長袍,隔着亵褲快速寫下“玉玺”二字。
楚宸感到腿間的動作,垂眸看去,衣袍下擺處濕了一片,這女人宛若是水做的,淚珠如雨滴般落下,嬌媚的杏眼中盛滿了委屈,哭得肩膀抽搐抖動。這哪像一國公主,三歲稚童都不會如此撒潑哭鬧。
臉色一沉,正要将她踢出去,卻忽然發現她傳遞的信息。這兩日搜遍了乾清宮,傳國玉玺不翼而飛,作為“皇權天授、正統合法”的信物,他雖不是十分在意,但有了它也能省不少事。
一個小小的公主怎會有玉玺,黑眸沉沉盯着茯楹,猶如夾帶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席卷而來。茯楹感到極重的壓迫感,不禁松開男人衣袍,面上挂上一抹柔媚的笑意,楚楚可憐的望着他。
楚宸眉頭微皺,夏風将窗子吹得簌簌響,周圍空氣又凝固了幾分,茯楹的心快跳到了嗓子眼,這男人還沒登基,玉玺對他來說應該是很重要,這寶貝應該能救她一命。
漸漸地,他原本漠然的面容有所緩和,隻是目光依舊沉沉。她心中松弛了些,帶着哭腔道:“求大人信我。”
茯楹起先這番話不過是在虛與委蛇,想逃過一劫。隻是訴到最後,想起自己孤身一人來到陌生的朝代,又身中奇毒,鼻頭一酸,忍不住眼眶微微泛紅,倒是真情實意地哭了起來。
“如果大人不信,就将我賜死吧!”她最後提高了音量,顫聲說完,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晶瑩淚珠奪眶而出,沿着香腮滾落下來。
楚宸目光輕飄飄地落在她身上,無聲審視着地上的女人,瀑布般的黑色長發披散開來,纏繞在嬌弱的肩頭,嬌豔精緻的臉上泛起激動的绯紅,眸中染上水霧,顯出幾分凄哀嬌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