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宸半張臉籠罩在黑暗裡,一雙眼睛晦暗不明,凝視着前方的馬車,良久不語。
晏溫請示道:“屬下要去查茯妃嗎?”
“不必,”聲音中帶着冷意,随後,翻身上馬消失在夜幕中。回到宮中時已經到深夜,茯楹沒想到晃了一圈又回到這裡,她扶着馬車走下來,向乾清宮走去。
“娘娘,您不去正殿嗎?”采薇見她向偏殿走去,不禁問道。
茯楹停住腳步,點了點頭,楚宸看着她的背影靜默片刻,轉身向正殿走去。
三更時分,萬籁寂靜,茯楹心裡像有團火在燒,躺在床上一夜睜眼到天亮。
翌日天蒙蒙亮,茯楹坐在銅鏡前,一手攥着象牙梳一手撫着青絲,采薇正在為她挽發,一夜未睡她的臉色有些蒼白,輕輕在兩頰掃了些胭脂,又添了些粉色口脂便恢複了以往的豔容。
“娘娘可要傳膳?”采薇小心翼翼地問道。茯楹搖了搖頭,她走出殿門向膳房走去。
除了禦膳房之外,乾清宮有自己的小廚房。膳房衆人惶恐地給她問安,從裡面走出來一個白胖婦人,正是膳房的管事娘子,她恭聲問道:“娘娘有何吩咐?”
茯楹擺了擺手,讓他們起來,“本宮借膳房一用,你們自去忙吧。”她沒有管衆人訝異的目光,走到竈台前慢條斯理地淨手。酥油劃開,溫如瓦盒内,傾入糖鹵擦勻,白面加水和之……小臉上滿是認真,膳房悶熱,不一會兒額頭汗珠順着臉頰滑落。
一個時辰後,從竹蒸籠裡取出小巧玲珑的如意糕,裝了滿滿一食盒,回去換了一身粉色織錦百合裙愈發顯得柔媚嬌俏,采薇提着食盒緊随其後。正殿守在入口處的侍衛見了茯楹,主動說道:“您稍等片刻,屬下這就去禀告。”
此時楚宸剛下朝回來,侍女正在為他褪下冕服,聽到侍衛說茯楹求見,他頓了頓,面色淡淡:“讓她進來。”
小太監彎身替茯楹推開門扉,揚手請她進去。茯楹深吸一口氣,佯裝若無其事地走進去,男人身着明黃帝王冕服,頭戴十二旒冕,冠冕上鑲嵌的寶石熠熠生輝,不怒自威。
頂着深邃黑沉的目光,她扯起嘴角嫣然一笑,面上明媚可人絲毫不見昨日的陰霾,神态自若地走到楚宸身邊,示意侍女退下。
揚起手繼續替他褪去外袍,與侍女的規矩守禮不同,茯楹離他極近,尤其是替他解下腰間缁帶時,幾乎崁入他的懷中,輕而易舉地嗅到了男人身上的沉木香,清淡冷冽,和他的這個人一樣。
“陛下,頭低些可好?臣妾夠不到了,”茯楹踮起腳想為他卸下旒冕,濕漉漉的杏眸滿懷情意,撞入了一雙晦澀如深潭般的目光中。
二人對視,男人的視線像利刃一樣一寸一寸審視着,茯楹沒有絲毫躲閃,就這樣任他看着。片刻後,楚宸移開目光将頭低下,茯楹抿嘴笑了笑,輕輕地拆下旒冕。
江壽海命人擺好了早膳,“陛下,可要用早膳。”
楚宸颔首,茯楹随他坐在膳桌旁,她将食盒放到男人面前,掀開蓋子,甜膩的氣味撲面而來,裡面是冒着熱氣的糕點,前面幾個如意糕七扭八歪,餘下的形狀精緻了許多,一看就知用了心的。
茯楹用公筷夾了一個糕點放在他面前,眼中亮閃閃的,“這是臣妾親手做的,陛下嘗嘗。”
黑沉的眸子閃過一抹訝異,在女人期待的目光中放入口中,過甜的味道讓他有些不适,不過依舊咽了下去,薄唇微啟:“尚可。”
“陛下再多吃點,”茯楹甜甜一笑,又往他盤中夾了幾塊。
待楚宸面不改色吃完後,茯楹替他倒了一杯茶,勸道:“再好吃,陛下也要适量,”随後,又給他盛了一碗鮑魚粥。
見狗男人面目表情地吃着,茯楹猶豫了片刻,開口道:“昨日之事,陛下有想問的嗎?”
楚宸依舊不緊不慢地喝着粥,“茯妃想說什麼?”
茯楹有些摸不清他的态度,“臣妾昨日突見甄大夫一家慘死,情緒失控,”見男人眼睛慢慢看向她,接着說道:“陛下可是不懂,甄大夫與臣妾隻有一面之緣,為何臣妾這樣難過?”
楚宸眸色驟深,茯楹眼眶突然泛紅:“臣妾确實隻與甄大夫見了一次,可他古道熱腸醫術高超,上次除了給臣妾包紮燙傷,還診斷出我體内的沉疴宿疾,故約好半月後取藥”。
“可沒想到,這麼好的人卻突遭橫禍,臣妾一時難以接受”,她眸中淚光盈盈,哽咽道。
楚宸一直盯着她,在她說道舊疾時眸色微閃,“為何不找太醫?”
茯楹一怔,有些難以啟齒道:“臣妾雖有公主名号,卻自幼母妃病逝,父皇也不曾看重我,在宮中生活不易,就連宮女太監都敢克扣我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