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飯時,侍者上前來,對公子厲嬰說了什麼,厲嬰皺了皺眉,對上公子胤的目光後,輕聲歎道:“我丢了母親給我的玉璧。”
公子胤一頓:“可知是何時所丢?”
公子厲嬰默然,好一會兒才道:“昨晚還佩于腰間,今日就不見了。”
于是對侍者道:“遣人去尋,尋到玉璧者重重有賞!”
公子胤:“可是那塊上雕夔紋的玉璧?”
“正是。”
公子胤也道:“胤願相助。”
用完飯食,公子胤走向自己的營帳,兵卒從他身邊經過,陸續行禮,公子胤一一溫和回應。
快要走到自己營帳之時,他收起了溫和的面容,變成了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仿佛禮貌和修養隻是他表面渡上的外殼。
侍者退後一步小心翼翼跟着。
身為公子,骨子裡高人一等的傲慢總能讓人瞧出一些端倪,所以讓人難以接近,隻遠遠避開。
公子胤發現向來遵守軍紀的士兵們,此刻有些微妙的不同,他們的目光都時不時望向不遠處的某個營帳。
忽然,他停住腳步,緩緩轉頭,便看見不遠處素白的營帳,簾幕掀開一角,一雙明亮的眼睛平靜地注視着他,炯炯有神,四周投向那營帳的都是好奇之色,仿佛看什麼美麗的器物一般。
侍者上前掀開營帳的幕簾。
公子胤收回目光,邊走邊說:“蘆女的營帳搜過嗎?”
就憑這匆匆一瞥,公子胤就對自己剛剛救下的蘆女有了一個印象:她的身材與長相一般嬌弱,臉似桃花,目如秋水,眼神卻很堅定,眉間充滿勇氣,齒如瓠犀,唇若紅瓊,看上去十分坦誠,不像是會藏玉的人。
果然侍者說:“回公子,搜過了,沒有。”
公子胤輕嗯了一聲說:“此後兩個時辰内不要入我營帳。”
侍者忙道:“是。”
他早知道規矩了,公子胤生而有疾,偶有心慌之時。每當遇到這種情況,都需用藥,而用藥後都需要休息。
……
江南嘉在營帳門口等啊等,終于把吃食盼來了。
吃食用箪乘着,其中一碗看上去像是鳥類的肉,一碗看着就很粗糙的麥飯,就沒有了。
這個時期物資不充足,食物也不像後世那麼花樣繁多,隻有貴族才能吃得起肉,平民都是草民,所以即使肉很幹飯很糙,江南嘉還是吃下了,吃飽了才有力氣逃跑。
公子厲嬰一看就是老婆很多的人,她可不想當人小老婆。
剛才江南嘉就是在觀察這個軍隊營地的情況。
她很慶幸自己懂得一點春秋時期的知識,知道這時的人們注重孝道,所以才唱出《詩經》中的那首《凱風》,讓公子厲嬰更改了命令。
也慶幸自己手快。
南嘉微微一笑,看了眼營帳内榻幾下的那塊地。
她是在被嚴辟扛着的時候,發現阿靜的手上攥着一塊玉璧的,可想而知是阿靜阻撓公子厲嬰時無意中從他身上扯下來的。
當時南嘉便不動聲色地摘下來藏于胸口,待到被關進營帳,便将其埋在了地下。
這下,逃跑後需要的物資也不是問題了。
拿到食物後,南嘉沒有再試圖引起公子厲嬰的注意,而是日夜不停地觀察軍隊的情況,尋找可以令她逃脫的機會。
這無疑是個十分枯燥的過程,她被拘禁在營帳這個狹小的空間裡,聽慣了車轍轉動,以及士兵演練的聲音。
此時已是黃昏,空中滿是流螢,仿佛有生命。
士兵戍守時間漫長,令人筋疲力竭,有的士兵已然結束值班,與戰友大口飲酒,而南嘉營帳前的兩位士兵仍盡職盡責地守在門口。
“朋友,我這三日,觀爾等演兵,有一惑,不知朋友可否為我解答?”
江南嘉還是沒有放棄與守門士兵的攀談。
一個弱女子想要從軍隊裡逃跑是不可能的,她必須得借勢。
兩名士兵依然巋然不動。
江南嘉繼續道:“貴國軍隊有嚴整的紀律,軍容整齊,步伐一緻,是難得一見的軍隊。”
士兵的頭微微朝江南嘉偏了偏。
江南嘉接着說:“可我卻見,有的徒卒士氣高昂,銳不可當,而有的卻是士氣不高,鬥志不盛,你們分明都是由公子厲嬰統領,為何會分成截然相反的兩部分?”
此言一出,兩名士兵對視一眼,都偏頭望向她,但還是沒說話。
江南嘉:“難不成,你們有兩個統領?”
士兵同時睜大眼睛,其中一個士兵忍不住道:“你怎麼知道?”
江南嘉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