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開口說話在人群裡引發了軒然大波,克勞拉心知烤肉吃不上了,叫上塔和騎士們去出事的地點看看。
“若您想吃,我烤給你。”離開前塔還念念不忘着烤肉。
克勞拉沒忍住抽了他一下,“你倒是注意點輕重緩急。”
随後她問達索琳,“大巫,什麼叫髒東西混進來了。”
“是黑巫師的咒物,不清楚它們混進宴會的原因。維爾圖族人不會被詛咒侵蝕,您最好和戰士們待在一起。”夜莺先一步飛起,“我再去周圍巡視一圈,還請您不要單獨行動。”
沒等克勞拉問什麼是黑巫師,夜莺已經飛走,在空中盤旋又很快朝着一個方向俯沖而下,不見蹤影。
騎士們已經能表面上平靜地接受一隻會說話的夜莺,立刻向克勞拉彙報情況,“後廚忽然出現大量蛇鼠,伯爵閣下已經去處理了,隊長希望您能過去一趟——其次維爾圖的祭司正在找您。”
“祭司找我什麼事?”既然伊登已經去後廚了,若是祭司那邊的事情更重要,克勞拉打算先去那邊。
騎士支吾着不說,隻讓她去了就知道了。
很快克勞拉就知道了,維爾圖一位孕婦被突然竄出的蛇鼠吓到,提前分娩了。
她瞪一眼少見多怪的騎士,小跑着來到祭司屋前,隻是她不知道為何族人分娩,祭司要請她前往。
祭司屋前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一位戰士滿頭汗焦急地在門口走來走去,看來屋内生子的婦人正是他的伴侶。
幾位守在門口的婦人一見到克勞拉立刻迎上去,“大母希望您能進到屋内。”
克勞拉環視一圈,不少人都握拳放在胸前希冀地望着她,但明明她進去什麼忙都幫不了。
塔很平靜地說:“您能給她帶來一些精神支持。”
一頭霧水的克勞拉被婦人推進了屋内。
大廳内門窗都緊閉着,僅僅燃燒着一些油燈,分娩的婦人在小房間内,用布簾隔開。
特菈為克勞拉端來水,小聲提醒她用水淨手,又灑了些水在她身上,随後才小心掀開簾子示意她請進。
克勞拉已經聞到了彌漫在屋内的血腥氣,以及女子痛苦的悶哼聲。
她站在簾子附近,沒有靠近,這裡隻能夠望見祭司與幾位年長女性圍在一起,低聲說些什麼。
婦人的影子在燭光映射下,在牆面上顯得異常巨大,她跪在地上,手中抓着一節吊在屋頂的繩子亦或是布匹。
昏暗的燭光下,影子湧動着,克勞拉微咬下唇,心不由得揪起,她早已知道分娩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以凡人之身代行神明之舉,死亡如影随形。
但她還是第一次直觀地目睹這一切,她僵在原地,不敢往前邁進一步。
她聽到祭司沙啞的聲音,用維爾圖的語言,平穩而又冷靜地道:“是希姆來了,你應該放下心,她在這裡死神無法接近。”
孕婦虛弱地投來一撇,她的眼神裡帶着決絕與堅定。
克勞拉無法用語言形容這一切,她默默注視着牆上晃動的影子,耳邊是絮絮低語,籠罩在身邊的是如惡魔附體期時那樣無法揮去的血腥氣。
“你再努力些,孩子已經出來了……”
“死神無法帶走你,高山之神注視着你。”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昏暗的環境中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若非特菈時不時端着熱水進出。
克勞拉抑制不住地想,蒂斯蘿絲生育她和伊登時也是如此嗎。
終于,第一聲嬰兒的啼哭撕破了沉寂,祭司眼疾手快操起了剪刀。婦人終于如脫力般躺下。
克勞拉這時才有勇氣向前,說是婦人,事實上她看上去比克勞拉大不了多少,不過30,她如今虛弱地躺在床上。嬰兒則被抱走擦拭幹淨後再送回她的身邊。
這是她第一個孩子,面對瘦猴一樣孩子,她第一眼有些嫌棄,祭司安慰她孩子過一陣就會長開,她望向克勞拉,“希望能長成像希姆大人一樣健康又漂亮的孩子。”
“會的。”克勞拉肯定。
婦人們将簾子撤去,大廳的窗戶一一打開,又去門外告知等待着的男人們,一陣歡呼透過半掩着的門傳來。
很快之前在門口踱步的男人擠了進來,他直奔床頭,關心伴侶的情況,兩人互訴着衷腸。
克勞拉不好意思地走開,扶着祭司去喝水。
“您無需擔心,維爾圖族的女人生育後很快就能修複。”祭司将手搭在克勞拉的手背上,“感謝您能來到這裡。”
克勞拉抿唇,搖搖頭,她沒有幫任何忙,隻是站着。
“母體健康強大,繁衍和哺育後代時也會更輕松——這也是動物們為何雌性大都比雄性更強壯,也更懂得團隊合作的原因,人也如此,本因如此。”
祭司話中有話,克勞拉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她想到作為第一女戰士的母親難産而亡,想到王都裡每次生産都在生死邊緣徘徊的女性們。
有人殺死了我的母親,這一念頭再次在克勞拉心中閃過。
“希姆大人!希姆大人!”
克勞拉回過神,戰士别扭地抱着他的孩子來到她面前,祈求道,“您能為這孩子起名字嗎,她是個女孩。”
“我嗎?”她不确定地問。
祭司鼓勵拍拍她的手背。
維爾圖男人們的名字多為單音節,而女人們名字則賦予各種寓意,祭司說這是為了讓她們與高山衆神鍊接更深。男人們名字簡單則是為了讓他們孩童時期不被死神盯上。
克勞拉望着開窗後仍燃燒着的蠟燭,以及不久前昏暗的房間,而今日又是篝火宴,一個名字慢慢在她腦中浮現,“卡莉達——意為黑暗中執火前行。”
“卡莉達……卡莉達!”男人又抱着孩子,如一陣風一般跑回伴侶身邊,伴随着長者們克制的呵斥聲,“阿夏,我們的孩子——卡莉達。”
門外的單身男女們發出了嫉妒的叫聲。
“真羨慕,以後我的孩子也要讓希姆取名,還黑暗中的火炬,一聽就有讀過書。”
“你連阿夏都沒有,就想着生孩子。”
“這有什麼,大不了提前問一個,等有孩子了再用上。”
在維爾圖人的熱鬧中,克勞拉終于想起了後廚的情況,當即向祭司告别。
祭司雙手交叉于胸前,“在聖火的照耀下,一切邪祟都無處遁形,願高山衆神與您同在。”
克勞拉回一禮後,才快步離開,塔跟在她身後,并将她不知何時遺落的帽子遞給她,“大母的意思是立刻點燃聖火,邪祟被祛除後,蛇蟲自然會褪去。”
那說得那麼深奧做什麼,克勞拉腹诽,這些高深莫測的話語難道是祭司和神父的必修課嗎。
太陽已經隐隐西斜,這時點燃聖火也不為過,戰士們兵分兩路,一部分去點燃聖火,而騎士們跟着克勞拉前往後廚。
剛到後廚時,就聽到一陣嘈雜的争吵聲。
亞克正和漠争論着什麼,他們身後各自站着騎士和戰士們,也各自義憤填膺的模樣。而伊登坐在木樁上擦拭着自己的劍,對兩方的争吵毫不在意。
雙方劍拔弩張的樣子,引得克勞拉蹙眉,“不是說後廚出事了,你們在吵什麼?”
“閣下,您來的正好,這些維爾圖人居然要吃蛇,那可是惡魔的象征,是人能夠吃的嗎?”
“希姆大人,高山之神的使者向來吃蛇,這些蛇若是不吃是對地母以及高山之神的不敬!”
順着他們的目光,克勞拉這才注意到布袋裡密密麻麻的蛇屍,她忍不住閉眼捏鼻梁,“這有什麼好吵的,維爾圖要吃他們自己做,亞克你們不吃也有别的肉。”
“就是!怎麼還不讓人吃,你們不吃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