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爵剛下令讓士兵們放棄已死亡的同伴屍身,直接撤退,卻發現他的士兵們紛紛瞳孔放大,呆立在原地。
還能活動的隻有小部分人,他們試圖拉動僵立在原地的戰友們,卻發現自己根本救不下那麼多人。
月光下猩紅的雪浪正極速逼近,一位将領終于掙脫了這種渾身僵直的狀态,他跪倒在雪地裡,聲嘶力竭地請求侯爵先行離開。
“閣下!請您離開!”
“閣下!不要管我們!求您了!”
伊登内心劇烈掙紮着,他不能死在這裡,但他也不可能棄這并肩作戰的士兵不顧。
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這麼多士兵被困在原地,是黑巫師的手段嗎,這簡直防不勝防啊!教會為了逼死霍德華家,居然能做到這個地步。
侯爵同樣沒想到最終會走到這個地步,教會确實拿捏了他的死穴,這是他的士兵們,大部分都追随他十年以上。
但他是頭領,他必須要作出正确的決策——回望近在咫尺的雪浪,與不遠處的避風港,他堅定地擡手,“所有能動的士兵,立刻撤退,放棄戰友們。”
被迫留在原地的剩下士兵們終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含淚目送着少部分戰友艱難地離去。
伊登回首,雪浪帶着吞天滅世的氣勢奔湧而下,在這鋪天蓋地的血色中,伫立在原地的士兵們顯得十分渺小,像一粒灰塵。
人類在天災面前毫無還手之力,但這絕不是天災,而是别有用心的人禍。他相信所有離開的士兵會像他一樣永遠銘記這一天,将這份仇恨死死刻在腦海裡。
他身邊的士兵不少别開臉,似乎不忍再看。但伊登沒有避開,在這如雷鳴般的雪崩聲中,他聽到一陣歌聲,莫名地他停下了腳步。
“那是什麼——”他擡起手。
母親?不對,這不是。
“你是誰?為什麼認識我?”克勞拉一臉警惕,并沒有因為眼前人與蒂斯蘿絲十分相似就放松,相反她覺得是有人利用蒂斯蘿絲的臉想要迷惑她。
“初次見面,我是赫利斯,蒂斯的妹妹。至于認識你,你一看就是巴特和她的孩子。”赫利斯提到姐姐時語氣很溫柔,但說起巴特有帶着明顯的厭惡。
以防克勞拉不相信,她一捋袖子,向克勞拉展現了她右臂上的圖騰,“裡納族的圖騰,你或許有印象?”
對于母親的親人,克勞拉并不知道該作出什麼反應,所以她抿唇,放下手中的劍,用沉默應對眼前人。
赫利斯環視一圈滿地巨魔,與不遠處對她龇牙咧嘴的幾隻小狼,“這有維爾圖的氣息,不是你殺死的,但你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不對,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她嘟囔着需要包紮,自顧自掏出腰包裡的草藥與綁帶想替克勞拉療傷。
“不止我一個人,同伴受傷了。”克勞拉确認她沒有惡意,遙指了一下不遠處的山洞。
幾分鐘後,赫利斯在山洞裡替兩位病患熬起了草藥,她檢查着塔的傷勢,口裡啧啧稱奇,“早聽說維爾圖少主是百年來最強的那個,一個人殺死近三十個巨魔這也太可怕了點,難怪他們首領要将他趕走。”
“他什麼時候能醒?”克勞拉不關心這些,她隻在乎塔圖騰之力還能不能恢複。
“太奇怪了,按理他的圖騰之力不至于完全耗盡,在他與巨魔戰鬥前就因為别的原因消耗了不少。即使是現在他的圖騰之力也在莫名消散,像是在——”
赫利斯話音一頓,注意到了塔眉心的特殊圖騰,她轉頭看向克勞拉,心下了然,沒有繼續往下說。
“像是在什麼?”
“不用擔心,等你喝下這副湯藥,睡一覺他就會醒。”
“我不能睡,我還得立刻下山,要塞那邊……”
赫利斯輕輕捏住克勞拉的臉頰,“這些都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操心那麼多,你現在隻需要好好養傷。”
一雙與克勞拉如出一轍的綠眼睛,帶着溫柔的笑意,弄得克勞拉眼眶發熱,有些想念菲米娅、雪莉還有大家了。
但下一秒,一碗醜陋且難聞的湯藥被遞到她眼前,罪魁禍首滿含期待地示意她趁熱喝下。
克勞拉:……
“藥水都是這樣的哦,小孩子不可以挑食。”
克勞拉沒喝過草藥熬制的湯藥,她捏着鼻子将這碗苦到極緻的藥一口氣喝下去,換來了赫利斯的摸頭。
想要喝水漱口時,卻被告知水會沖淡藥效不可以喝。口腔裡還殘留着難以言喻的感覺,克勞拉從此對任何藥劑都敬謝不敏。
直到很久後,她喝到了安娜熬制的草藥才知道并非每一種湯藥都是難喝的,隻是赫利斯有這種特殊的技巧,讓任何湯藥都變得難喝。
藥劑很快發揮作用,困意襲來,赫利斯讓克勞拉靠在她腿上,慢條斯理地替她梳理打結的發絲,嘴裡輕輕哼唱着克勞拉未曾聽過的搖籃曲。
對着這張臉,她恍惚間真的像在母親懷裡一樣,在溫暖中,她緩緩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