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們帶出醫院!立刻!”弗洛倫斯一時間六神無主,這些人不能待在醫院,不然整個醫院的患者全要給他們陪葬。
等士兵問起來送去哪時,她也不知道,隻能吩咐士兵在不遠處重新搭建一座新的帳篷。
“消毒!消毒!你們都去消毒!”其他病人很少見到弗洛倫斯慌張的樣子,隐隐預感到這幾人恐怕得了相當棘手的病。
簡聞聲趕過來,極力安撫弗洛倫斯激動的情緒,“弗洛娅!冷靜點!冷靜點!深呼吸!”
兩人避開人群,找到隐蔽的地方,商讨對策。
“我會馬上傳信給閣下和大巫們,閣下隻告知過這種病症,怎麼治療她也不知道。總之先将他們全部隔絕開,等待大巫那邊的指示。”
“好可怕,我以為克勞拉在說胡話,怎麼可能有人生病會是那種樣子!”但真正見識到後,真實的患者,比克勞拉描述得可怕百倍。
弗洛倫斯雙臂環着自己,垂着頭平複心情。簡沉默地陪伴着她。
良久,簡說:“我們為此準備了這麼久,所以閣下所說的大規模死亡絕對不會發生!獵巫運動也會徹底停下!”
“我相信閣下和大巫們,她們一定能想出阻止災難的辦法!”
在簡的安撫下,弗洛倫斯終于冷靜了下來。她是組長、是主心骨,如果她都因為惶恐失去主見了,其他人要怎麼辦。
摘掉手套,弗洛倫斯小心拭去眼淚,聲音雖然還有些哽咽,“你說得對!還有很多事要做!我應該相信你們!”
簡替她将這幅手套燒掉,待她換上新的手套後,施放了隔絕咒,這是大巫專門為此研制出來的魔法。
“去吧弗洛娅,我和塞拉會替其他人都施加上隔絕咒。”
遠處烏雲壓頂,電光閃爍。厚重的雲層逐漸擴散。原本的轉暖的天氣又帶上了涼意。
弗洛倫斯裹緊衣服,“暴風雨要來了。”
果不其然,傍晚時分大雨傾盆落下,狂風席卷。
剛搭建的帳篷并不穩固,在風中搖搖欲墜,幾度接近散架。
雨水浸透過帳篷,滴落至内部,地面很快覆蓋起一層積水。
這種環境下病患的情況隻會加重。弗洛倫斯鎮靜地指揮人用盆接水、維修帳篷。
但無濟于事,患者痛苦的哀嚎混合着風雨呼嘯聲,讓忙裡忙外的衆人心裡都不住發慌。
在忽明忽暗的閃電光中,弗洛倫斯終于忍受不了這糟糕至極的環境,“這樣下去不行!既然大部分士兵都不在營地,營房空置,讓他們去營房暫住不行嗎?”
被問話的士兵猶豫着,“這需要國王騎士允許……”
“那你還等什麼!現在立刻馬上去問!”
士兵被她手中的手錘吓得連滾帶爬跑走,随即他又想起根本沒有國王騎士留守在營地,這會駐守營地的是諾蘭郡的一位男爵。
鞋襪、裙擺濕透的感覺并不好受,她們還要頂着這些不适安撫照顧病人。
哪怕幾小時後暴風雨終于停下,昏暗潮濕的環境還是加重了病患的病情。
“殺了我,求求你殺了我。”被病痛折磨的士兵低聲請求,鮮血止不住從他口中溢出,幾分鐘後他甚至說不出話,隻能目帶祈求注視着弗洛倫斯。
弗洛倫斯搖搖頭,眼裡不自覺染上了熱意,“對不起,我不能。”
他失望地閉上眼,沉默地抵抗着劇烈的疼痛。
弗洛倫斯說不出任何安撫他的話,連她都不知道這種病能不能治愈,又要多久才能找到治愈的方法,而這些人又能不能熬到那個時候。
整整一個晚上,她除了擦拭患者鮮血與嘔吐物,與他們說說話,什麼都做不了。
天将将亮時,有其他成員來接替她,弗洛倫斯拖着疲憊的身體,走出帳篷。太陽仍然被隐在積雲之後,今天看來還是下雨。
回住處的路上,她要經過醫院的回廊。年輕的女孩們就這麼拖着泥濘的裙擺,相互依偎着靠牆睡着了。即使在睡夢中,她們依舊眉心緊蹙,面容上盡是掩飾不去的疲憊。
在這裡睡覺很可能會生病,弗洛倫斯将她們一一喚醒,讓她們回去休息。
“弗洛娅,我好困啊。”被叫醒的女孩忽然哭了起來,但她甚至不敢用手去擦眼淚。
哭聲是會傳染的,其他人也默默紅了眼眶。弗洛倫斯吸吸鼻子,抱着她拍了拍她的後背,“去休息吧,實在堅持不住不要強撐,休息一天沒關系。”
“不行!我休息的話,弗洛娅的工作就變多了,你比我們更累。”女孩困頓地用額頭蹭着弗洛倫斯的肩膀,“隻休息一小會,還有很多事沒做完啊。”
“回去吧,總之不要在走廊休息,将衣服都換了,會生病的。”弗洛倫斯心中發燙,還有姐妹會的成員支撐她,她可不能就這麼倒下!
大家互相攙扶着往住處走,至少如今她們已經不用住帳篷了,搬進了營房中。
落在末尾的弗洛倫斯扭頭就望見了躲閃在牆邊的士兵——是昨晚出去的那位。
她快步走過去,年輕的士兵幾度想逃走,還是停在了原地。
弗洛倫斯有不好的預感,她急聲問:“病患可以搬去營房嗎?”
對着她希翼的目光,士兵咽下唾沫,結巴道:“男爵閣下拒絕了……他說,他說,病人完全可以住進醫院,你們非要再占據其他營房……”
“這是傳染病!不隔開的話,醫院其他士兵都會死!”弗洛倫斯皺眉。
“那位閣下說,女人的話不可信……肯定隻是想住得更好點……不用管……她們又知道些什麼……”士兵吞吞吐吐将男爵閣下的原話道出,其實還有一些更難聽的話,他不敢說,害怕被打。
弗洛倫斯簡直不知道說什麼,憤怒、驚訝、無力感充斥着她的腦海。
最後憤怒占了上風,她怒氣沖沖回到西亞爾瑪士兵居住的地方,這裡留存了小部分士兵為了保護她們。
“穿好你們的铠甲!我們去教訓幾個沒有腦子的貴族。”她也迅速換上自己的專屬鎖子甲。
克勞拉還說過,對于聽不懂道理的家夥,打到他們能夠聽懂為止。
狗屁的女人的話不可信,她會讓這位男爵大人好好瞧瞧,到底誰的話才是放屁!
留下來的西亞爾瑪和德林郡戰士不過百人,有男有女,紛紛穿戴整齊響應她的号召。
待在軍營裡不能上戰場,還要被同樣留守的士兵排擠,他們早就不想忍了。
近百位裝備精良的士兵在弗洛倫斯帶領下,沖向指揮所。一路上隻有少部分人試圖阻攔他們,大多數屈于弗洛倫斯和西亞爾瑪的威名,選擇保持觀望。
暢通無阻沖進指揮所,指揮所守衛的士兵和騎士根本不是兩郡士兵的對手,基本被打暈扔到一旁,不讓他們擋住弗洛倫斯前進的道路。
一直到布爾戈男爵急匆匆跑出來,他的铠甲都沒來得及穿戴齊整,色厲内荏地大呼小叫着:“你們這是對陛下的不敬!是打算謀反嗎!”
弗洛倫斯總覺得布爾戈這個姓氏有些耳熟,或許在哪聽過。不過她懶得在乎這些,毫不留情收拾了這位滿臉肥肉的男爵。
“住手!我……我可是男爵!”手中的肥豬含糊不清地叫嚷。
“我還是霍德華侯爵之孫呢,我管你是誰,讓人和你好好說話不聽,非要惹我。”
弗洛倫斯甚至劍都沒有拔出來,光用拳頭就揍得他滿地找牙。這種人到底是怎麼被國王重用的,她疑惑不解。
周圍有侍衛幾次想救下這位男爵,都被弗洛倫斯的士兵攔下。西亞爾瑪人和戰士們哪怕女性也是人高馬大,攔住這些矮腳佬綽綽有餘。
鼻青眼腫的男爵終于招架不住,連聲問道:“你們……你們到底要做什麼?”
“把空置的營房清理幹淨,最新那批病人轉移到那裡去,以後相同症狀的全都轉過去。”弗洛倫斯提着他的領子,“我隻說一遍,你最好馬上給我照做了!不然下次就不是被打一頓這麼簡單!死肥豬,吃這麼胖!”
“原來是你……”男爵哆哆嗦嗦地指着她,弗洛倫斯又是一個兇狠地瞪視,他馬上道,“好!好!馬上就做!”
“一開始答應不就好了,非要我折騰這麼久,你知道多少個病人等我救治嗎?反正士兵對你們來說根本不重要是吧?”
弗洛倫斯越想越氣,她在醫院每天盡心盡力照顧傷員,巡邏營地的也經常是邊陲郡來的士兵。而這些指揮所裡的人甚至日常裝備都不穿戴,舒舒服服待在後方。
憑什麼?
男爵想說些什麼,又被她打了兩拳,“我們累死累活為了更多士兵活下來,為了守住這塊破地,就你在這休息呢?明天我要在醫院看到你們的身影,不然我就把你脫光了挂在營地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