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不對茬兒的後果就是再次被下逐客令。
乩淵舉着糖葫蘆,看着身後的朱紅大門,大惑不解。
以前造了他多少寶貝也不見眨下眼,怎的沉睡之後氣量變得如此小?這是睡久生出毛病來了?
院内,君懷盯着桌上的東西良久,揮袖收起,起身飛至一旁的梨花樹上。
梨花茂密繁盛,這一撲如入一簇簇雲錦之中,灑落的花瓣化作白蝶帶起星粉飛舞,如夢似幻。
花叢内并不叢密,壯大的枝丫中有着一處小樹屋,屋内隻放着一張澄瑩的玉床,那些小玩意兒放出被數朵梨花包裹,錯落的懸浮于牆上。
君懷已褪去衣冠華服,着深藍色單衣裸着半片胸膛曲起一條腿懶懶的靠着牆,掌心似乎仍能感覺到那股癢意,且那癢意似能傳染,讓他的心也升起一股無法言喻的怪感。
是阿拂為了捉弄他,在他掌中下了毒?可他并沒有發現自己有中毒的迹象,那是為何?
君懷擰了擰眉,回想那怪異的感覺,竟盯着掌心出了神。
不同于二位仙人複雜的心情,君拂可謂滿面春風,她隻要一想起君懷方才那無措的樣子便忍不住高興,一路哼着小調回了自己的院子。
正如君懷此前所說——妖族貪欲。
這話的意思便是指妖族心中誕生的欲念,它代表着每個妖怪心中最渴望的東西。因為天性不全,無法平衡,所以解決辦法也很粗爆。
要麼死,要麼接受它且不計代價滿足它。
欲念千奇百怪,對妖族帶來的影響亦可大可小,若得不到滿足,輕則修為停滞,重則瘋魔。
而君拂的欲念,則是君懷。
她起初并未察覺,隻在閉關時偶爾會想起君懷,再之後開始看着術法中的影像頻頻出神。
直到二十年前修為停滞,術法不再有進益,心中升起一股渴望,這才知曉自己已誕生了欲念,而她對此并不排斥,欣然接受了。
因為君懷是仙族,所以要解決她的欲念會更加麻煩。那之後她索性不再修煉,一邊壓制,一邊思考解決之法。
這一想還真讓她記起一件事來,她曾經從妖王那偷聽到狐族有一種神奇的傳承秘法,催動沾上心頭血的狐妖内丹所施展出的幻術,能夠扭曲中術者的認知,對方清醒後會繼承幻境中的情感與記憶,對幻境中的經曆深信不疑。
昔年和妖族開戰時,一位狐族老祖因痛失愛子便曾使用過此秘法,它在幻境中為幾位仙族将領編織了一段記憶,扭曲了敵方的認知,讓他們帶領軍隊闖入了妖族設下的埋伏圈,成功将幾萬仙族将士一舉殲滅。
隻是此秘法并不完美,它會帶來反噬。修為越高,施展秘法的威力越強,反噬也越嚴重,那位狐族老祖同時對幾位将領施展秘術,因此當場隕落。
據傳此後也有後輩施展過,雖說不至于丢了性命,但也耗盡了半生修為,半生壽命,且數十年無法動彈,因代價太過沉重,被狐族禁止使用。
她也借此想到了解決之法,所以才會一出關便借着品嘗美食的幌子去往人族。幸而不虛此行,成功将狐妖降伏,之後隻需要按計劃行事便可。
一滴水滴落入水中,它會泯然于深沉的湖水,可随着一滴滴落下,再平靜的湖面也會蕩起漣漪,掀起波濤。
雖然現在看不到這巨浪,但是偶爾灑灑水看濺起的水花,也足夠她抑制一段時間了。
隻她再虎的膽子,這般急切又明目張膽的還是第一次,到底怕君懷秋後算賬,修養了幾日,懸着心來到一方之境。
院門大敞,一片谧靜。
“師傅?”
君拂在門外探着頭觀望了一會兒,輕手輕腳入了院子,見院内空蕩蕩的,便往後頭的内室尋去。
一邊找一邊喊着
“師傅?···師傅?”
這般叫了幾聲,也不見半點回應和人影,不由擰眉出了屋子。
樹下的棋盤已被花瓣淹沒,預示着主人已離開多日。
去哪兒了?乩淵神君也不見蹤影。
想着,擡手拂去花瓣,不想棋盤上竟隐隐綽綽顯出字來。
君拂垂眼看去,正是君懷的留言,無非是說他要離開幾日,讓她自行進小天地修煉,不得懈怠。
上頭濃密的梨花叢中,君懷手中拿着君拂送的彩色泥人打量,泥人與他面貌有八九分像,神情傲慢的拿一柄長槍指着前方。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這泥人神态中竟有些他從前的影子。
忽地,聽見下方傳來的動靜,手中動作一頓,斂神聽了好一會兒,直到君拂進入小天地再無動靜,方神情淡淡的将泥人一推,輕飄飄送回牆上的花中呈放。
視線在牆上掃了一圈,身形一閃,再出現時他已落座于玉石桌前,一手執棋,繼續未完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