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懷察覺那視線仍不死心的在他胸膛打轉,眸光轉深,起身跨出池子,嗓音略帶沙啞道
"我昏迷多久了?"
君拂半點兒沒有避嫌的意思,見美人要出浴,一時忘了回話,仗着自己如今這副小身軀眼也不錯的盯着。
卻不知君懷可防着她,哪會讓她如願,在他離水的瞬間濡濕的衣裳便已被他施法烘幹。
這防她的意圖簡直不要太明顯,君拂癟癟嘴,失望的飛至他肩上,蹭了蹭他的腦袋,悶悶道
“師傅你昏迷了數月,我可擔心死了。”
君懷不知道是不被劈傻了,居然一反常态的沒有趕她下來,反而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以示安慰
“我如今修為尚未恢複,暫時無法幫你壓制烙印,你且忍耐些時日可好?”
他的語氣更添幾分往日未有過的溫柔,君拂一時聽癡了去,震驚之餘呆呆應好。
一人一鳥緩慢的朝一方之境走去,君拂看他行走間動作有些不便,提議繼續馱着他飛過去,不想君懷卻微紅了臉,咬着牙道不用。
君拂想起他昏迷前也是強撐着說沒事,以為他是不想在弟子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損了他的威儀,于是不再多言,繼續趴在肩頭陪着他。
鼻尖是熟悉的清香環繞,讓她心緒甯靜,格外心安。
隻是這份恬靜還沒維持多久,君拂就忍不住問道
“師傅,你···你為何也會招來天劫?”
君懷身子一頓,停下步子沉默着。
君拂眼見氣氛逐漸不對,暗惱自己說錯話,正琢磨着如何岔開話題,君懷已開口道
“天劫是人族的叫法,在仙族我們稱其為天罰···世間萬物皆有定數,不可強求。若要強求必然付出代價,這天罰便是我要付的代價之一。”
君拂聽聞被雷劈居然隻是代價之一,想起君懷那被劈的丢了半條命的慘樣,心髒好似被狠狠攥緊,隻覺悶的厲害,沉吟片刻,接着問道
“那,師傅,你求的是什麼呢?”
可惜,這個問題的答案她等了半晌也沒聽見回複。
這幾日來,她為着君懷的傷勢憂心不已時刻緊繃心弦,之後就算他傷勢好轉略微放松也不敢合眼。此時站在君懷結實的臂膀上,心中踏實下來,漸漸的疲困感襲來,不知不覺間意識褪去。
迷迷糊糊隻覺一陣天地颠倒踏空之感,但很快又被一道暖意包裹着,微睜的眼眸又阖上,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君懷一把接住要掉落在地的君拂,本想将她放于院中的寝室内,看了眼掌中她毛茸茸酣眠的可愛模樣,猶豫片刻,飛身而起将她帶至梨花叢中的樹屋内。
他小心翼翼的将君懷放于玉床上,想起君拂所問,眼中閃過一絲幽光,思緒回到數千年前。
他之前說過,人族的誕生曾引起三界的關注。不同于二族的興緻缺缺防備警惕,仙族越觀察便越發好奇于人類豐富的情感。
尤記得數千年的一日,天際曾有過片刻昏暗同時籠罩世間,天道規則之力突然出現紊亂,他察覺其異常之處,掐指推衍後發現這異象的來源竟指向人族。後為弄清緣由又數次衍算,卻始終無法勘透。
不過他雖未看透人族之事,卻在其間有幸窺得一絲天機。
事關仙族,或有望補全天性,讓他起了心思。
于是他趁天道規則還未修繕,借着這個窟窿,讓本體在太虛殿沉睡,元神前往人族,尋找腹死胎中的嬰孩,封鎖記憶和靈力投生其中,真正的做一個凡人誕生,成長,老去。
或走卒,或權貴,或乞兒,或惡徒,成就過霸業,也曾庸庸碌碌,體會過年少慕艾的喜悅,也體會過萬念俱灰的絕望。
耗費十萬年修為,幾世投生,看盡人間百态。
每當一世死去,他的元神飄出,記憶就會恢複,感覺到無形的屏障在逐漸消彌,心中的情感越加豐富。
之後他返回太虛殿,元神回歸本體繼續沉睡,以十世情感經曆為柢慢慢補全天性。
卻不料這次沉睡不過百年便被驚醒。
他在太虛殿外頭布下陣法與禁制,門口又有金龍看守,理應無人能夠闖入才對,可偏偏君拂毫發無傷的闖了進來,讓他不得不提前蘇醒。
本想将她驅逐,又算出她與自己竟有些淵源,且他也想驗證自己的天性是否補全,便将她留了下來。
結果顯而易見,随着這些時日的相處,他果然開始有了情感。且随着每日過去,情感越發豐富。
甚至因為情緒波動太大,被天道察覺,降下天罰。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此次與人族之時不同,身上雖然沒有傷口,但那雷電之力卻留在他的體内折磨着他,也許千萬年間都不會散去。
耗費近乎半身修為,曆雷劫,渾身上下每一處無時無刻都在承受撕裂的痛楚。
君懷悠然一笑。
這代價可真不小。
随即眼簾一撩,低頭看向身旁熟睡的君拂,擡手一遍又一遍輕輕撫摸着。
君拂這些日子的反常他都看在眼裡,此前有意忽略,今日卻可以确定,她是對他起了欲念。
欲念終究不是愛,一旦得到滿足便會抛之腦後,繼而誕生新的欲念,此生被欲念折磨。
也許,是該開始準備為她重塑仙骨之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