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衣是半敞着的,每個傷口處都裹着厚厚的白紗布。
遊徽看得出來,這次的藥,應當不是謝姑娘為他上的。
他舉目四望,發現自己正在什麼地方的後堂,與前堂隔着一個古舊泛黃的草編簾子。
通鋪上隻有他一個人,床鋪不遠處,火爐上的藥罐咕嘟咕嘟地冒着熱氣。
看守火爐的小童背對着他,大力搖着一把缺了角的蒲扇,努力吹涼桌案上的一排湯藥。
每一寸的空氣中都彌漫着濃重的藥味。
這是什麼地方,其實并不難猜。
他躺着的位置在靠牆的一側。
遊徽偏了偏頭,儲物袋同綠萼劍一起,都在他的枕邊。
什麼都沒有少,隻除了……謝聽霜。
分明并未相識多久,可是當她不在自己身邊時,他卻覺得空落落的。
修真之人五感靈敏,即便後堂與前堂之間隔着好一段距離,也能夠清晰地聽到人聲。
一個蒼老的聲音念着:"赤石脂、紫金藤、血竭、辰砂……人還未醒,要下猛藥才是……藥性再重三分。"
“荒山骨還剩多少?二錢啊……隻夠配一副藥的……先用着吧。”
櫃門開合,藥材落入戥子,發出沙沙聲響。
“爺爺,當真要用這麼貴的藥嗎?”
一個猶猶豫豫的孩童聲音響起,尚未變聲,說起話來卻格外老成。
“我幫他換的衣服。”小童刻意壓低嗓子,“那位少俠……沒帶錢袋。”
老醫師不甚在意:“小謝掌櫃送來的人,怎會賴賬。”
“……可我覺得……謝掌櫃同他不像熟識……若隻是萍水相逢,一時恻隐,您莫非還打算問謝掌櫃要藥錢?”
聽了這話,老醫師稱藥的動作頓了頓。
“你小子,考慮得倒也有道理……”老醫師沉吟道。
他長長歎了口氣:“罷了,人醒來再說。”
遊徽知道自己好像一直在等,但确定不了她還會不會來。
可是久等不至,隻好無聲而緩慢地散去那絲難言的渴望。
“尋吾何事?”神魂中出現一道不耐煩的聲音。
遊徽一怔,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竟不知何時觸動了玉靈留下的靈契。
事已至此,他隻好跟随着自己的心意問道:“玉靈,你可知謝姑娘在何處?”
他的神識隻餘百丈,若是放得再遠些,就會超出極限,被長平域的結界發現。
“吾不知。”玉靈幹脆道。
“你的靈力使吾得到了七日的自由之身,吾不必時時刻刻困在本體周圍,自然也懶得管謝聽霜在何處。”
“你若真想知道,吾也可幫你感應本體的方位,隻不過下次給吾的靈力要加倍。”
他卻搖了搖頭,說不必了。
玉靈反倒來了興緻:“你要是連這麼點靈力都吝惜,怕是不容易得到旁人的真心。”
這次醒來,遊徽對謝聽霜的好感度又加4點,竟一下突破了50點的大關。
遊徽垂眸,手指微攥起柔軟的被角,在上面留下幾道壓痕。
他并非在乎靈力,隻是覺得這種得到了一絲純然善意就不肯放手的行為實在太過……太過卑劣。
正在此時,遊徽聽到木門外的銅鈴發出脆響,似是醫館有人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