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客棧的後院面積不小,除了客棧都有的馬廄,還開出了一大一小兩塊地方種地。
大的那塊間隔開來,種着常見的瓜果菜蔬,五月的季節,全是新鮮喜人的綠意。
小的那塊則放了爬藤架,若是到了盛夏,就是一個挂滿葡萄串的蔭涼地。
因青安城在諸餘山脈腳下,即便有大陣阻擋,仍有少許靈氣溢出,作物總比其他地方成熟得早,果實也更大一些。如今葡萄雖未熟,但也是青藤牽蔓,滿架垂珠。
謝聽霜置了個竹編搖椅,閑來無事,常常躲在葡萄藤下閉目休憩,一直到黃昏才會蘇醒。
遊徽回到客棧時,謝聽霜少見地清醒着,正在竹編搖椅中一搖一晃,頗為閑适地剝着荔枝。
今夜子時一過,就算到了第八日。
以遊徽重諾又規矩的性情,必然不會忘記給澄心活玉輸送靈氣之事。
無論他以何種方式、何種理由,遲早要過來找她借玉,她隻需要以逸待勞即可。
謝聽霜垂下眸子,指尖勾住彩繩,将澄心玉放在胸前把玩。
不負太古神物之名,瑩潤的玉質觸手生溫,在掌中怎麼翻弄,都是極舒服的。
春夏之交,風清日暖,葡萄藤蔓遮擋碎金,到了她這裡便隻餘幾粒光斑,正适合悠悠閑閑睡覺。
暮色降臨,遊徽卻始終沒有來過後院,更别說是在她眼前出現。
即便她說過沒什麼需要做的,他還是自己找了很多活幹,忙忙碌碌一下午,為二樓漏雨的甲字房補上幾塊新瓦,從裡到外擦淨走廊的青花瓷瓶。
還頂替突然請假的夥計,給每間空房替換了浸泡過香液的幹花。
沒見到他的人影,謝聽霜也不甚在意,像往常一樣于戌時上樓,亥時熄燭。
她平躺在床,閉上眼睛,放勻呼吸,不多時,看上去已經完全熟睡。
沒過多久,她的房間裡,無聲無息地站了一個人。
80點入魔值,已經可以讓一個人做出平日裡決然無法做出之事。
就比如——夜闖一個女子的住處。
遊徽靜默伫立,整個人如堕雲霧,怎麼都說不清自己為何要三更半夜在謝聽霜房中出現。
擡眸掠視,室内陳設一覽無餘。
長條案上擺着古樸雅緻的金獸香爐,玉石盆景裡載了叢修長搖曳的紅竹,另有浮檀蕨和蘭草作為點綴,一側的書架也壘滿了書卷。
屬于謝聽霜的氣息缭繞彌散,無孔不入。
與他平常偶爾捕獲到清雅氣味不太相同,因為完全處在自己的領域之中,這股似蓮又似梅的清洌冷香更加豐盈,也更加具有侵略性,無端更像是對這場侵襲的反擊與圍獵。
淺色床帳繪繡着大片深深淺淺的山水,此時正完全閉合,徹底攏住裡面的人影。月洞窗外的銀紗照進來時,透過床帳,沉眠的屋主也似有了遠山般的朦胧線條。
遊徽目光緩落,沉沉定在謝聽霜無意中垂出床帳的一截手臂。
白皙修長的手指微微蜷起,掌心朝上,每一處關節都玲珑秀緻,即便室内昏光晦冥,肌膚也泛着柔潤瑩澈的健旺光澤。
仿佛彙集了日月重光、舒天昭晖。
他望着她,迷離恍惚,卻生不出半分亵渎之意。
心中唯一的念頭是:就該是這樣的。
世間一切美好之物都該任她驅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