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短暫地窒了這麼三秒。

良久，段翊宸擡眸，誠實地點了點頭：“嗯，方便我帶領齊勝同學日後一起學習。”

這話鬼聽了都不信。

但偏偏是從一個年級第一的嘴裡吐出來的。

“那你們為什麼不能下課再加？”魏強方長的臉上透着點綠，“就非得在我的課上？我的課就這麼讓你們有社交欲望？”

“就是！”

一旁的齊明華聽後，眼皮一翻，突然從椅子上站起道，“你們就應該在課前就加好微信的！”

魏強：“？”

男人氣勢洶洶，一側插腰的手掀起了西裝半邊，指着牆邊的齊勝數落道：“臭小子，你說說你，你就不能給我省省心！人家學霸同學主動加你，你還不早點通過，現在好了，人家現在被抓包了，老子也被抓過來陪你挨罵，這浪費時間，浪費青春的……”

說着，他怒音急轉，又笑眯眯地握住了另一邊的段翊宸的手道：“不好意思啊學霸同學，都是這小子不識擡舉，要不改天叔叔請你吃飯，給你賠個不是？”

忽然間愣住的段翊宸：“。”

完全不理解對方在說些什麼的魏強：“……”

最後，也不知道是哪個女教師帶頭起了句：“既然家長都這麼說了，魏老師你也就别那麼較真了，在我看來，這也算是好事啊，說明我們的學習制度開始起效了！”

随之，其他的老師跟着附和：

“是啊是啊，本來還擔心學生會因為這個不滿，沒想到這麼快就落實了。”

“不過你們班也挺奇葩的啊……一般不都是差生求助好生得多，怎麼你們成了好生求着差生學習的？”

“哈哈哈哈，實在不行，把這對同桌轉到我班上來吧，我班上倒是需要模範同桌。”

辦公室裡一時間七嘴八舌，由最初的話題一路發散跑偏。

這時候，馮美英從另一個班下課回來，還沒踏進辦公室門，就撞見臉黑到極點的齊勝奪門而出。

她火氣要上來，剛想叫住男生，後面緊跟而出的段翊宸立馬向她打了個招呼。

“……”

馮美英愣了下，随後迷茫地往辦公室裡探了個頭，在她看到齊明華和一側毫無求生欲的魏強後——

頓時心下明了。

-

二月底還屬于冬季末，五點半放學的時候，天已經暗了下來。

段翊宸抱着白天沒送出去的輔導書，跟着齊勝一起出校門，又一起去公交站等車。

上了車後，段翊宸動了動手指，還沒碰到衣角的口袋，就聽見“啪嗒”一聲。

對方把他的車錢給付了。

……

之後，兩人一起坐在了車廂最後節的角落位置。

齊勝在窗邊，段翊宸挨着他。

車子發動後，窗外模糊的景物開始飛速倒退。

一路上，為了活躍氣氛，段翊宸盡力扯着各種不同的話題，從接下來的學習計劃聊到過去的一些糗事，基本把聊天該踩的雷點全踩了。

而坐在一旁的齊勝隻是“嗯”“啊”“哦”的冷淡回應。

像是有一層無形的隔膜橫在他們之間。

看不見，摸不着。

連帶着胸口的地方隐隐發悶。

段翊宸說不上來這是種什麼樣的感覺，隻知道自己不太喜歡。

說話聲消失的那一秒，車子正好停了下來。

思緒從很遠的地方被拉回，段翊宸重新看向了男生。

齊勝下垂着眼，睫毛在霓虹燈的暖光下形成了一道冷硬的陰影遮在眼角，就連下颚線都透着一股疏離氣息。

“齊勝。”他叫了他一聲。

随後将自己懷裡的書本塞進對方的手裡道：“記得通過我的微信。”

話說完，他從座位上起身，往中間的車廂門走去了。

“青松東路到了，請從後門下車，開門請注意安全……”

報站的聲音整整遲了三十秒。

齊勝繃着嘴角，擡眼目送着下車離去的少年。

等車子再啟動的時候，他注意到了每本書的封膜上都多出了“記得通過微信”六個雞爪風的大字。

“……”

-

這天晚上的下半夜，齊勝睡得很不踏實。

他難得做了夢。

夢裡的少年追着他要微信，時時刻刻拿着手機提醒他該好友通過了，以至于夢境到了最後，他看見少年幻化成了兩個鐵骨铮铮的“微信”大字，追着他跑了大半個校園。

手機的提示音震了又震，齊勝驚醒後，睜眼盯了天花闆很久才緩過神。

夜裡四下漆黑，周遭安靜得過分。

他循着聲音，摸到手機後劃開了鎖屏，白色的屏幕光刺得他閉了閉眼。

打開消息欄後。

他看到微信好友的最上方，一個他不太熟悉的賬号出現了幾條未讀消息。

對方在十一點的時候發了一條【兄弟在嗎？】

當時他已經睡着了。

之後過了五分鐘，饒是看人不回複，對面直接了當地說：【我是想讓你跟你們班的段翊宸轉達一下，加一下我的微信号zirui_，他設置了不能在群裡添加，我大群裡加不了他微信。】

又過了半個小時，這個昵稱叫做“Z”的用戶連着轟炸了四張“在嗎”的表情包。

接近十二點的時間，對方自暴自棄地發道：【算了，不指望你了，反正馬上就要月考了，到時候我考進你們班再加也不遲。】

“……”

齊勝一開始還沒想起來這人是誰，直到他誤點到對方朋友圈的第一條自拍動态，才知道是中午來纏人的高子睿。

至于為什麼要用“纏”來形容。

……可能是因為這人長得就讓人煩。

看完了消息，齊勝左滑删除了高子睿的消息框。

選擇眼不見為淨。

黑暗中，手機屏熄了又亮。

他點開了通訊錄裡的好友申請，那裡果不其然還躺着一個頭像是行星的用戶号：CX330。

最新的申請消息還是在兩個小時之前。

-“記得通過我的微信。”

少年說這話時的模樣在腦海裡反反複複，如同一條不可逃脫的定律，與過往的記憶重合交疊。

齊勝微捏了捏手指骨，突然有點想抽煙了。

他起身，從床頭櫃裡拿出了煙和火機，又對着那條好友申請看了許久。

最後，在打火機按動的一瞬間，點下了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