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是在用實際行動拒絕和他再說話。
段翊宸微微仰着頭,後靠在頸部枕上,餘光恰好能看到齊勝一小半的下颚角。
不知怎麼的,他的心忽然跟着外面下落的雨聲一起靜了下來,連同半小時前在飯桌上的那點不愉快與無趣感也跟着煙消雲散了。
之後,他看齊勝實在不搭理自己,就開始自顧自地說話,絮絮叨叨地,把今天在考場上的題還有自己的解題思路都說了出來。
音樂緩緩地在密閉的空間内流淌,節奏是布魯斯的R&B風格,融合爵士樂的形式,曲風有點熟悉。
就是段翊宸很少聽歌,聽了也記不住是誰唱的,路遠,開車的時間長,講了一會兒後就閉上了沉重的眼皮,最後歪着頭直接睡了過去。
等到車子再次停穩的時候,冰涼的手指輕輕碰了碰他的臉,段翊宸迷迷瞪瞪睜開眼,看着齊勝打傘下車,繞到副駕上給他開門。
許是一覺睡得太死,他整個人都是懵的,但也沒忘跟人說謝謝,還刻在骨子裡地提醒着對方不要忘記寫假期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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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上來的後一周,上完三天的課,在學生們逐漸興奮又期盼的表情中,學校終于摳摳搜搜地拿出兩天來開春季運動會。
于是,這段時間的每天下午放了學,都有人在操場上撒腿狂奔,或是被按頭報名了鉛球,三級跳這些體育課項目的倒黴蛋,在放學加練的時段裡,在指定場地上四肢不太協調地跳出那麼一點點的慘痛距離。
但一個班運動員的總名額頂死了二十多個,總有這麼幾個幸存者可以躲在教室裡與課本作業狂歡。
等到運動會開幕式的頭一天,身為班主任的馮美英出奇地摘下厚重的眼鏡,戴上了流行款的美瞳,還特地穿着和班級一樣的白色隊服,胸口上紅色的二班必勝印花和她臉上精緻的妝容巧妙地相襯着,整個人都煥然一新地亮堂了起來。
一般這種時候的老師們都極好說話,所以她今早一進教室門,底下的學生就跟花果山的猴一樣開始嚎起來,紛紛說着美女你誰。
許邱更是攆着她的腳後跟出了教室門,一張嘴一刻不停地把各種彩虹屁吹上了天。
是個人被誇都會開心,馮美英心裡頭雖然明朗,但臉上還是故意闆着,冷聲道:“許邱,你别以為你在運動會前,跟我說幾句好聽的就能不跑三千米了,要是檢錄的時候沒找到你人,别怪我期末總評不給你分。”
上周五放學的時候,馮美英看到體育委員張盛上交的表格上面缺報了好多人,倒也沒多意外二班一向死人般的尿性,熟練而又心疼地自己抽選幸運兒對接項目。
但不巧的是,當時放課不到一分鐘,一個樓道,就他許邱的撒歡聲大得傳遍了整個樓層,把馮美英氣得當場把他釘死在三千米的賽道上。
這會兒,許邱哀嚎着,有苦說不出,西子捧心樣地靠在牆上:“英子,英子啊!咱不帶這樣的啊!”
他捏了捏肚子上兩層實在的“遊泳圈”,有氣無力道:“我跑不了三千,跑不了一點啊,跑完後人還在不在是另外一回事,但是下半生,小爺的龍體肯定會因為受不了這樣的折騰,病上好久。”
他說完後,身後邊的幾個男生女生笑得捶牆,跟他玩得好的幾個更是争相着過來要捏他的“遊泳圈”,被他沒好氣地罵着“滾”。
馮美英也是沒忍住,但嘴角彎了一下後又迅速壓了下去,她戳了戳許邱的腦袋,嗔道:“瞧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兒,你怎麼不說人家小段腿傷剛轉好就上田徑場的事,多跟人家學着點。”
許邱蒙了,“啊”了一聲,沒料到還有這出:“學,學神也參加了啊?”
班上的人這時候陸續下到操場,許邱踮着腳往方陣裡看去,人頭密密麻麻的,放眼望去,隻有兩個人鶴立雞群般地杵在人群的中央。
一個身量高挑站着,另一個皺着好看的眉頭半彎了下身體,然後不出半會兒,在一衆活蹦亂跳四肢健全的學生中,半彎着腰的少年被直着身闆的男生攙扶着龜速前行,模樣怎麼看怎麼狼狽,來點秋天的落葉和蕭瑟的風就更應景了。
而後沒走出幾步,似乎是腿腳不太舒服,少年沒啥力氣,旁邊攙扶着他的人見狀立馬在他身前蹲下。
幾秒後,少年慢慢爬伏在了男生的身上,被人背着接着走。
就在這陽光和煦,春光明媚的操場上,看到如此和諧美好的畫面,見識到如此讓人感動的精神,許邱終于忍不住地吐出了一個優美的中國字,被旁邊的馮美英聽到立馬拍了一下腦袋。
這下,他肚子都不想捏了,而是欲哭無淚地同情道:“學神這也……太特麼身殘志堅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