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必!”許邱忙地伸出爾康手,一個勁地搖頭,遠離他們半尺遠的安全距離,頗有自知之明道,“我怕齊爺爺他削我!”
說完,一旁的齊勝就丢給他了一個犀利的眼刀,刺得他直望天空。
臨近開幕式的時間,操場上三五個志願者拿着竹竿在跑道上清場趕人,齊勝加快腳步,拖着少年的腿往上颠了颠,東走西繞,終于把人帶到了地。
跑道外圈的周圍,這個時間點,站滿了各個年級的人,當他們看到一對男男以背人的姿勢匆匆經過時,一個個瞬間化身山頂洞人,用最原始的聲音表達出他們的驚訝。
段翊宸聽着耳邊一聲高過一聲的嗷叫,特别是有幾個女生還莫名其妙地羞紅了臉,意味不明地盯着他們看。
脖子微微壓下,段翊宸小聲地對男生表達着自己的不滿:“齊勝,我怎麼覺得,他們有種看豬八戒背媳婦回高老莊的感覺?”
“……”齊勝背着人的身軀一滞,緩了緩,向着耳邊的少年有意反問,“背瘸了腿的媳婦?”
扒在男生的肩膀上的手不自覺地緊了一下,段翊宸倏地沒了聲音。
不遠處,志願者的棚子總算搭了起來,各種藥品物資都被前後搬了出來。
齊勝來回觀望了好幾眼,拉住想要一頭紮到人堆角落的少年,指着太陽傘下的棚子說:“你去那邊坐着。”
說罷便在段翊宸身邊蹲下,意思不言而喻。
段翊宸原本就不太好意思讓他背,這下人多了又起哄,他趕緊把人拉起來,說:“就剩幾步路而已,我自己能過去。”
沒等齊勝要伸手去攙,少年“唰”地幾步,走到棚子下的椅子邊,一屁股坐定,也不知道在避什麼程度的嫌。
他坐下沒多久,操場上攢動的人群就開始踩着點,陸陸續續地擠上跑道,不多時,學校廣播就放起了響徹四方的運動員進行曲。
段翊宸擦了一把虛汗,坐在大棚子的底下無所事事,幹脆幫着志願者把每一提的礦泉水的塑料膜摳開。
也不知道是學校哪個主任在組織紀律,嗓門比魏強都大,聲音聲嘶力竭地在跑道上回蕩着,才讓跑道上勉強有走方陣的樣子。
等到他們班上場預備的時候,人群中突然呼聲高漲,隻見班長沈時夏穿着白色的jk裙,露着纖細的小腿,底下是經典白襪帆布鞋,寬大的上衣有條不絮地塞進了細瘦的腰裡,後腦勺梳着高挑的馬尾,擺明了是思春期少年人眼裡的白月光。
她拿着班牌定定地站在前邊,周邊的口哨聲卻四起,随之方陣裡的許邱也不認輸地喊了一嗓門:“班長最美,我同桌最好看!”
舉着班牌的沈時夏回頭瞥了他一眼,她無聲地揮動幾下班牌,示意讓許邱閉嘴。
段翊宸看着這幕場景,不由地輕笑了一下,旁邊同時間坐下了一個歇腳的志願者,段翊宸扭頭瞟了一眼,随後又偏頭看了好幾眼,發現這人不就是那個冒失撞翻自己的志願者,叫方……什麼來着的……
“方元。”臉削尖的男生戴着一副正方形的鏡框,遞了一瓶運動飲料給少年,一坐下來就熱得扇起風,倒是自來熟地向段翊宸自曝姓名,而後跟人搭着腔道,“剛上午那會兒實在不好意思,我忙暈了,準備的器材多,志願者那會兒就幾個,當時沒注意到你,你沒傷到哪兒吧?”
段翊宸不自主地摸了摸腳踝處腫起的一個小包,見人态度誠懇,也沒多糾纏地說:“嗯,沒事。”
方陣這時候終于開始走動了,各班口号一個喊得比一個大聲,走到領導面前的時候别提是多震耳欲聾,平時萎靡不振的大家夥搖身一變,個個成了精神飽滿,蓬勃向上的祖國小花朵。
等到高二二班上前列陣的時候,方元忽然擡手指了指站在方陣最後邊的齊勝,問道:“剛才我看他背你走了好長一段路,你跟他關系是不是挺好啊?”
“這個……”段翊宸猶豫了一下,也不知到怎麼去定義他們關系是好了還是壞了,隻能含糊說,“就,也還行吧。”
方元單手撐起了個尖下巴,看着挺瘦小老實的人,一張小嘴卻叭叭地極其能說。
“嗐,那你挺厲害的,現在有膽子跟他當朋友說話的人不多了,更别說是讓人背着跑咯,得是摸老虎屁股的行為嘞,”他渴得厲害,連續喝了好幾口水,講話的口音開始不自覺地跑偏,“你這剛轉來,應該不知道他老早以前在這個學校有多威風……”
段翊宸聽到“以前”的字眼,突然來了興趣,想到平時從齊勝嘴裡連半句話都套不出來,他趕緊追問:“有多威風?”
方元中指戳了戳了眼睛柄,連比帶劃:“高一的時候,他,一個人參加了一個三千,一個四百,一個二百,哎呀我的媽呀,你是沒看到那個場面,這哥們是真的又帥又牛逼,兩個都是第一,還把第二拉出好長一段距離,學校的體育生都跑不過他,當晚我們班就有幾個體育生回宿舍嗷嗷哭啊,坐在頂樓喝啤酒,還被巡邏的保安給逮到了。”
段翊宸聽着他酷酷一堆誇贊輸出,與有榮焉了一句:“齊勝他,一直都很優秀。”
方元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低聲道:“那也隻是以前。不過,也确實很優秀,你想,成績又好,體育又好,還帥,又單身,學校的女生們不得天天讨論他,學校表白牆上那段時間都是他的消息,當時真沒把我們幾個哥嫉妒死。”
段翊宸皺眉:“然後呢,為什麼現在大家不讨論他了?”
方元又喝了口飲料,惜才地歎了口氣:“現在誰敢讨論,我當時也一直以為他會這麼創世紀下去,沒想到高二上來那會兒,也就是一年多前,他就跟換了個人一樣,我就納悶了,就算高二不認真學,他的底子也還在那啊。”
“怎麼成績就……”他将一隻手擡得高高的,然後迅速落下來,差點就要碰到草皮,“從第一變倒一,現在完全查無此人了。”
段翊宸聽得心裡突突直跳,他垂下視線,看着方元快要貼下去的手,低着聲,問道:“那他……為什麼會這樣?”
“我們也不知道啊,就跟被人奪了舍一樣,誰勸都沒得用。”
他一手玩着塑料瓶子,接着道:“最嚴重的是他——”
“——方元!”
倏爾,同一個地點,同一個體育老師,在不遠處叫了他一聲,方元聽到後趕忙站起來:“诶诶!來了來了!”
他迅速收好自己的瓶子,匆匆跑了過去,留下一句:“兄弟不唠了啊,我得去忙了,下次有空再說。”
段翊宸朝人點點頭,等人走遠後,将視線收回,重新放在方陣裡,齊勝的身上。
他身量高,站在最後,應該是被曬得煩了,不耐地皺起了眉頭。
他們班選擇的特别表演是一段青春活力的健美操展示,主打的是以突顯班裡頭玲珑明麗的女生們為重心,所以方陣隊列的這一帕,大部分男生不是在劃水,就是在稀泥,不過在一衆歪瓜裂棗裡,齊勝的動作倒還算得上标準。
主要還是人長得帥,動作拉誇點,也無人會在意。
不像隊伍中間的許邱,動作不到位不說,非要賣力地獨領風騷。
一段短短五分鐘的健美操,硬是被他搖臀扭胯的蛇形走位占領,惹得一排觀看的班集體直直發笑,就連主席台上,一向以“滅絕師祖”為美名的魏強也是撐圓了鼻孔,抿緊了嘴,不忍心地目移,望向了那一刻,格外好看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