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弄!”
“方思弄!”
“方哥!”
等方思弄再有意識的時候,就看到玉求瑕站在屋子門口喊他,蒲天白好像也在後面。
他茫然地盯着他們看了一會兒,又緩緩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身體和雙腳,雖然全都是血,但好像還是全乎的。
我沒死?
他這才茫茫然地意識到這一點。
可我怎麼會沒死呢?
那怪物大發慈悲了?
他不知道自己這一愣神又過了多久,蒲天白再次出現在他的視野裡,也像是瞬移過來的一樣。
蒲天白還在喊他,卻被玉求瑕揪住了一邊胳膊。
“不要碰他!”玉求瑕的表情非常嚴肅,就像是在片場的時候一樣,“不要碰他身上的血!”
玉求瑕把蒲天白扯出去,交待他去買水、毛巾和衣服過來,蒲天白說自己沒有錢,花田笑說他有,然後兩個人就走了。
玉求瑕再次回到屋内,問方思弄:“你能站起來嗎?”
方思弄又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大腦才遲緩地解析出他的話來,然後試着爬起來,幾下都不太成功,要不是腿軟了就是地上的血太滑了又倒下去,折騰了好一會兒才搖搖晃晃站起來。
玉求瑕全程就站在房門口看他,一言不發。
看他站好了,才道:“出來吧。”
他又踉踉跄跄走出去。
他腦子暈暈乎乎的,全身發軟,還有點耳鳴,一走出屋子被外面的陽光一照,登時被晃得有點站不穩,扶着門框才站住,又緩了一會兒,才能接着走。
玉求瑕把他領到一處背光的石墩子上坐下,自己坐在三五米外的另一個墩子上。
兩人相對,好一會兒皆默默無言。
“我追了一會兒才發現我追的是那個怪物。”
方思弄又走神了,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身上的沾着的血已經涼透,被不在太陽下的風一吹,涼得他打了一個哆嗦,這時候他聽到玉求瑕啞着嗓子開口,“他跑得太快了,我沒追上。”
方思弄的喉嚨動了動,但沒有發出聲音。他轉頭看了玉求瑕一眼,看見那人兩腿閉攏,以一個很乖的姿勢坐在墩子上,那石墩子對他來說太矮了,他的長腿委屈地彎折着,膝蓋幾乎折到胸口,這讓他整個人都蜷縮成了一團。他一隻手握着腳踝,一隻手撐着額頭,手背上青紫色的青筋暴起,像一朵盛開的蓮花。
他以這樣一個走投無路、瀕臨崩潰的姿勢,說道:“會沒事的,方思弄,别怕。”
方思弄知道這是一句謊話,可他仍感覺安慰。他曾經無數次慶幸過自己沒在十八歲那次死成,才能在之後遇到玉求瑕。
這麼想的話,這麼些年都是偷來的,也不虧。
又坐了一會兒,他們聽到腳步聲,是蒲天白和花田笑回來了。
玉求瑕繞到前面去把他們領過來,然後把一件礦泉水、毛巾和新買的衣服放在他旁邊,道:“自己擦,擦幹淨一點。”
說完就把蒲天白和花田笑趕出了這個拐角,自己卡在拐角處的電線杆上靠住了。
方思弄用礦泉水打濕毛巾,開始擦自己身上,他一邊擦一邊發抖,并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可能要死了。
秦菲房間裡隻是有一條巴掌大的沾着血的布,就已經死成了七八塊,他這一身的血,已經夠死上十次二十次了吧?
真奇怪,他明明不怕死的,十八歲那年不是都準備好要去死了嗎?怎麼這會兒還會怕,會怕得發抖?
也許不是怕死,就是單純的害怕吧,怕血和内髒淋在自己身上的觸感,怕怪物那張非人的、極其恐怖的臉。
毛巾隻擦了幾下就變成了黑紅色,根本沒法再用,還好蒲天白機靈,多買了幾條,但看着顯然也是不夠的。
他現在整個人都是很麻木的狀态,就像是漂浮在半空,羞恥心什麼的早已飛去了九霄雲外。他沒多想什麼,就把身上的衣物全脫了,然後蹲在地上,擰開礦泉水瓶蓋一瓶瓶往自己頭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