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該不會是從公司出來的?
“能動嗎?”賀知行問。
“不太能。”方霁如實道。
賀知行沒有貿然移動他,将手電筒拿在手上,先檢查了他身上的情況,沒有大出血的地方,隻是裸露在外的皮膚表面有不少劃傷。右腳腳踝最嚴重,腫脹得跟個饅頭似的,甚至呈現一種詭異的畸形。
賀知行有戶外運動的愛好,之前專門學過應急措施,在附近折了幾根粗細合适的樹枝和樹藤,然後扯出鞋帶,給方霁進行固定。
方霁負責幫忙拿着手電筒,看着賀知行手上熟練且迅速的動作,挺佩服的。
當賀知行擡起頭的一瞬間,兩人的目光毫無防備地撞在一起。
清晰的人像映在彼此淺褐色的瞳孔中央,一時間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須臾,方霁率先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賀知行也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低下頭,重新檢查了一邊固定的緊實度,道:“這裡離出口不遠,我背你過去。”
方霁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拒絕:“不用。”
賀知行已經背過去蹲下身,認真道:“就算你再怎麼厭惡我,現在這種時候,什麼都沒有你的生命安全重要。”
方霁想開口辯解,告訴他自己其實也沒厭惡他到要拿生命當兒戲的程度,但嘴唇張開,喉頭卻傳來堵塞感,始終做不到出聲,像是内心深處有一種力量正竭盡阻止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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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麼知道我出事的?”冷靜下來的方霁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不對勁。
他和甄均出來爬山的決定是昨天上午臨時起意,根本沒有告訴任何人,可賀知行前面打電話給他時,人就已經抵達華拓山。
方霁想,除非他腦袋裡裝的真是屎,否則壓根不信這一切又是巧合。
賀知行背着方霁,看不到他臉上的警惕和困惑,但僅是通過這問詢的語氣,他也清楚,要是答案不能夠令方霁信服的話,以這人的脾氣,還真會幹出下一秒掐着他的脖子,跟他在這山溝裡同歸于盡的事。
“我給你打了很多電話,你都沒有接,今天又是台風天,我就懷疑你是不是出了事。”
方霁這回沒那麼簡單被他糊弄過去,追問道:“那華拓山的位置呢?你怎麼确定的?”
晉城的山沒有一千也有一百了,更别說他們選的還是隔壁市。
賀知行:“……”
方霁見他又不作聲,勒緊了他的脖子:“給老子說實話,别想着拿假話搪塞忽悠,我聽得出。”
賀知行喉前一痛,擔心一會兩人真給摔到地上去,隻能坦言告訴他:“我從你助理那裡得知的。”
方霁:“劉叉?”
賀知行默認了。
方霁轉念一想,他在出來之前,确實問過劉叉有沒有合适的地方推薦來着。他的聲音變得有些冷:“我公司出問題的事是不是也是他洩露給你的?”
有了楊氨那件事,他如今最憎惡的就是背叛。
賀知行這次卻回答的很快:“不是。”
賀知行趕得急,甚至連把傘都沒有拿,身上的衣服濕得快能擰出水來。方霁在爬上賀知行後背前就将身上雨衣從中間扯開,一同蓋住兩人。
“我是真的有意向同方天公司合作,但你也知道,商人以利益為先,不做虧本的買賣。此前我就一直在關注你們公司的動向,這才意外發現了貴司資金鍊出問題。”
商業競争那點手段兩人皆心知肚明,業内非常普遍,就連方霁自己,在決定是否和一家公司合作前,也會先暗地裡調查一番。
“呵,既然不做虧本的買賣,那為什麼上次要說收購我公司這種話?”
“這與商人的身份無關。”
“那和什麼有關?”
賀知行又一次陷入了沉默,良久後道:“抱歉,這個問題的答案我暫時還沒法告訴你。”
真是稀奇,賀知行居然會跟他道歉。
哪怕背着一個差不多重量的成年人,走在坑窪不平的路上,賀知行腳下步伐依舊平穩。除了過分别扭的距離外,方霁沒有感到太多不适。
看在賀知行趕過來救了他的份上,方霁這次沒再咄咄逼人地追問下去。
走了快有三四十分鐘,終于看到停在平地上亮着雙閃的黑色轎車。
賀知行打開車門,将人在副駕駛座位上放下,給他調整好座位角度,準備順便系上安全帶時,方霁已經自己扯出帶子,啪嗒一聲插好。
賀知行見狀收回了伸出一半的手,繞過車頭坐上主駕駛,驅車前往最近的醫院。
上車後的兩人出奇的安靜,事實上他們也沒什麼好聊的。
這些年除了商業上的交集外,兩人私下并無過多聯系,要不是方霁不小心說漏嘴,險些被甄均發現,周圍再沒有人知曉他們曾經還是大學室友的事情。
因為台風天氣,一路上車輛稀少,黑色轎車猶如一隻孤獨的箭矢,在雨中穿梭,四輪濺起水花。
賀知行餘光瞥見方霁分明很疲倦,卻仍強撐着精神望向窗外。
“既然很累,為什麼不閉眼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