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華家也沒屋子充作祠堂,便簡陋的設在客廳,一進門正對着,立了一座半人高的供桌,凡是犯了錯的,都要蜷縮着爬到供桌下面,跪上幾個時辰。
華元璋後來有樣學樣,最愛這樣罰孩子,他的娃見了他都縮頭縮腦的,一副不敢舒展的樣子,他沒反省過,倒是對這種控制程度感到洋洋得意。
從前華長清問話,就跟古時候皇帝老爺抽查百官一樣吓人,華詠章每次都哆哆嗦嗦答不利索。
這主要是通過對比。在她幼小的心靈中,哥哥華元璋是恐懼之源,而大姐華詠姝比華元璋還厲害,但父親可以同時讓大姐和四哥一起低頭。
身體十四歲,但靈魂六十多的華詠章再看華長清,居然沒了往日的恐懼感,她的對答也讓華長清感到滿意。
孩子養的好,都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做得好。
當晚,大姐華詠姝果然睡不着。華家孩子多,房間不夠,三姐妹便睡一間屋。床也不是後世那般木闆床,更沒有什麼床墊了,一堆半碎的青磚搭的底座,竹子一根根捆紮着編的床闆,冬天還墊稻草,夏天就這麼直接睡。
就這樣,還是三個人睡,從前竹床闆經常踩空,會夾她的腳和手,後來則經常夾頭發,睡的迷迷糊糊的,翻個身便拽掉幾根頭發,還會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華詠姝睡不着,便一遍一遍的翻身。華詠章幹脆睜開眼睛:“大姐。”
華詠姝想裝睡的,卻下意識質問她:“這麼晚了還不睡?”
華詠章湊過去,小聲說:“大姐,你是不是還在想姐夫?”
沒錯,武毅學家雖然騷操作一堆,但是華詠姝最後還是嫁了過去。
鑒于這倆姐夫兜兜轉轉都還是這倆,華詠章便沒改口。
比起華詠貞和楊四那對怨偶,華詠姝和武毅學簡直像模範夫妻。
所以私心裡,華詠章覺得姐姐最終還是會和武毅學結婚的,也沒什麼不好的,她會盡力阻止二姐的婚事,至于大姐的,她打算順其自然。
隻是前世她是個小白菜,自己都慘的天怒人怨,大姐又自尊心強,死活也不肯說他們之間經曆了什麼,但是大姐夫一輩子溫文儒雅,風度翩翩,想來是個不可多得的良人了。
至于分手信?還有因為分手信導緻的今年高考失利……她覺得這才是當下最該解決的問題!
“死丫頭,叫什麼姐夫?從今往後,沒我的允許,不準提他姓武的一個字!”華詠姝恨恨的說完,悄悄抹了一把眼角的濕潤。
平日裡存在感極低的小妹忽然湊過來,小聲說:“大姐,高考就要來了。”
華詠姝根本不用她發散來勸,立刻抓住重點:“對,高考才是正事。”
華詠章滿意了:“知識改變命運,别人讀大學是别人的事,隻有我們自己有了,才能腰杆子硬。”
這是她用一輩子體悟來的大道理。好多次,機會就在眼前,但是她沒有能力抓住,她學曆不夠,晉升無門。
華詠姝有些驚訝:“你聽誰說的?你還知道這些呢?你二姐就是不懂這些,我勸學勸的起了一嘴泡,她就想着嫁人,氣死我了!”
華詠章無聲笑了,二姐詠貞這樣的大有人在,不要說她,就是再過三十年,還是有女孩子自小被教育聽話,溫馴,服從,出嫁從夫,清朝人的裹腳布,一千年以後還有人供在案上奉為圭臬。
但是未來,會有越來越多的女性走到台前,大放光彩,讓她知道女人不止在竈台前,不止在菜園裡,不止在後院裡。
女人也可以是聽話的女兒、溫馴的妻子、奉獻的母親之外的角色。
可以是企業家,真正的能頂半邊天。可以是科學家,不比男兒遜色。可以是政客,是技術員,能用和男人一樣的視角看世界。
她心中豪氣幹雲天,眼睛亮晶晶的:“不要小瞧了二姐,她隻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隻要她清醒過來,會立馬甩飛楊四!不過,我也想勸二姐上學……”
“甭勸了。我這輩子就是種田累死,都不想看書,我不會後悔的。”
一個聲音幽幽的響起,詠章和詠姝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詠姝沒好氣的道:“你幹嘛?大半夜的吓死人!”
詠貞卷起被子:“是你們倆,大半夜跟老鼠偷油似的叽叽喳喳,吵到我,原來是背後嚼舌根子!”
詠姝還要回嘴,詠章已經按住她了:“好了好了,快睡吧,二姐的意思是她知道我們的好意了,但是她不好意思低頭。”
說真的,現在的二姐還是青銅階段,她嫁了楊四以後,會變成一個貨真價實的潑婦,嘴硬的像鐵打的,說話專挑難聽的說……
詠章深受其害,對她的标準一再降低,甚至在漫長的磨合中,無師自通的學會了從她的髒話裡挑真心話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