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一上午過去了,也沒有任何動靜。
華詠姝洗完手走到小妹邊上,小聲說:“我問過外婆了,沒人來過,老二上午還去過楊家了……”
她們倆對視一樣,都明白了,楊四那邊沒推動。
華詠章捶着彎了一上午的腰:“管不了那麼多了,姐,你下午幾點去學校?”
華詠姝愁眉不展:“最遲三點鐘,不然走到學校天都黑了。”
“那今天早點走吧,我送送你。”華詠章舒展了一下手臂:“剛好去看看你們學校。”
華詠貞坐在廚房門口,遠遠看着她們倆嘀嘀咕咕,疑心小妹是不是有什麼好處瞞着自己了,立刻彈起來:“你們在說什麼?”
華詠章神色自如道:“我想跟大姐去她學校看看。”
華詠姝琢磨了一下:“你記得路嗎?來回要走四個多小時呢……”
華詠貞當即翻了個白眼:“神經啊?有那個功夫我甯願去放牛。”
從前她就喜歡放牛,鬧着不讀書要去放牛。找個水草豐茂的地方,把小牛往草叢那兒一栓,她就躲去樹上睡大覺,睡醒了再去割點豬草,啥也不用想,舒服。
她說完轉身就回去繼續休息了。華詠姝卻忽然意識到小妹可能是要借自行車送她,她心裡隐隐有些期待,華詠章對她眨眨眼,兩人心照不宣。
自行車帶不了兩個人,萬一華詠貞也要去,三個人總不能擡着一台自行車走路吧?
最主要的是,華詠章打算借着這個借口去鎮上找貨源,帶上二姐,一切都不用展開了。
華元璋躺了一上午,鄭雯擔心他,但把他的課本一并端來:“平陽,你在家好點了就看看書。”
華家其實都清楚,幾個孩子裡,老大自小學習就不用人操心,老二是看到字就腦袋疼,老四是居于老大和老二之間,學的進但玩心重。
當年讀初中的時候,華元璋還是村裡人口中的“狀元根苗”,但是自打初三換了班主任,他就不愛學了,每天帶頭在班裡玩,班主任警告他要請家長,他立刻承認錯誤,但死不悔改。
家裡不知道,還以為他的初升高考試是一時失利。事關兒子前程,華長清托關系到處求人,給兒子送到了師資差了些的村上高中,逢人問起,他們家還要統一口徑粉飾:“詠姝去鎮上讀高中,天天回不來,我們實在是心疼,但為了孩子前程,忍了。這不平陽也考上了嘛,我就讓他報了村上的高中,也好天天回家。”
村裡還唏噓:“嗐,你們真是溺愛孩子,可别耽誤了狀元前程。”
學好難如登天,學壞易似崩山。
華元璋的成績一落千丈,但是他報喜不報憂,僞造成績單,瞞到今日,早就憂心高考似油煎火燎。
如今得了這個契機,他打算裝病裝到裝不下去為止。
至于他媽讓他看書,沒問題,裝樣子不難!外面這麼熱,一家子都在地裡幹活,他躺着睡大覺,睡到有些無聊,于是舉着課本看了會兒,很快又困了。
等華長清回去一看,兒子睡的口水直流,但手裡還握着課本,深感欣慰。
華詠章基本不去那屋,她可不想跟那個神經病起争執。她倒不怕他現在的攻擊力,隻是怕他這麼早跳起來打人,裝病被家裡發現,他就有更多精力來煩她了。
在她還沒有更有力量以前,她不想正面跟他打,華元璋的手據老一輩說是斷掌,幹活沒勁,打人巨疼!
中午吃了飯天還很熱,趁華長清午休歇下了,華詠章去跟鄭雯說:“媽,我想去大姐學校附近的書店看看。”
鄭雯手上的活沒停,在納鞋底:“去可以,晚飯誰做?菜地誰澆?”
這些活往日都是華詠章做,菜地一般兩三天澆一次,到了小暑以後,天氣炎熱,更是一天一澆。
華詠章以前從來沒問過,為什麼她哥回家隻需要寫作業吃飯就可以休息了,而她,到了初三還要每天回家第一時間煮飯,澆地,作業做不完就第二天起了大早做。
熬夜是别想熬夜的,家裡的煤油燈又昏暗又難聞,就這還是稀罕物,尋常根本舍不得點。雖然1978後電燈開始走進千家萬戶,但秀水村還不在這個範圍中,一直要到1983年前後,他們村才通上電。
華詠章低着頭還在想,鄭雯看了一眼,小女兒臉上的痕迹已經好多了,卻還是明晃晃的,她将手上的線頭打個結,然後伸手把針遞給她:“給媽穿個針。”
華詠章乖乖接過來,走到光亮的地方,頃刻就穿好了。
鄭雯接過針線,口氣軟了點:“你去我床頭枕頭下面拿五毛錢,讓你大姐看看有什麼資料合适的,帶一本回來給你哥,别大手大腳的,早去早回,晚飯今天就叫你二姐煮。”
“哎!我一定早去早回!”華詠章應了一聲,連忙跳起來去卧室拿錢。
下午一點多,太陽正當頭照,室外體感溫度至少三十七度,華詠姝有點不想這麼早出發,但是到三點走其實也沒好那裡去。最好是四點半以後出去,隻是那樣她絕對趕不上晚修。
臨出門前華詠貞把華詠章拉去說悄悄話:“媽給你多少錢?能不能給我帶個頭繩啥的?”
華詠章瞪大眼睛,為難道:“給了五毛,讓給我哥買資料,還有得剩就給我買資料。”
華詠貞懂了,她不愛念書的一個原因就是覺得書也太貴了,此刻她忍不住憤怒的控訴道:“那書又不能吃!還這麼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