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詠姝解釋了來回車費和南城的消費水平,她還舉例道:“我給您從南城帶的那把折疊匕首,都花了七塊多……”
華長清前陣子嫌礙眼,這幾天則見人就拿出來邀人賞玩,顯擺,瞧瞧,他那即将上大學的大女兒從南城回來給他帶了這麼個玩意兒,折疊着像一隻木雕蝦米,打開是一把削鐵如泥小匕首。
華詠姝又看向她媽:“媽,給你帶的那件的确良襯衣……”
鄭雯還沒聽到價格就開始心痛:“糟蹋錢,糟蹋錢啊!”
華詠姝不說話了。襯衣她也不知道多少錢,是小五買的。
家裡每個人她們都帶了禮物,華長清和華元璋的是她買的,分别是一把匕首和一支鋼筆。
事情到了這一步,華詠姝以為已經夠嗆了,她想着趁還沒開學多去賺點錢,好歹手裡要捏些錢傍身。
但鄭雯又私下找了她,委婉道:“家裡就你爸一個人賺錢,一大家子要吃要喝,你們還都要讀書,你姑上次來借錢,表面上沒借到,私底下你爸還是給了!”
見她不吭聲,鄭雯繼續說:“你到了年紀了,本來就該嫁出去了,現在還要讀書花錢……家裡不是不想供,實在是沒錢了。”
“哪我能怎麼辦?”華詠姝想起南城的物價,不禁憂慮起來。
見大女兒不開竅,鄭雯實在沒心情鋪墊了,直接要求:“家裡如今很難,你們姊妹每天要把賺的錢交給我保管。”
要是華詠章在這兒,鄭雯一開口她就知道怎麼回事。華家倒也沒山窮水盡,但是為了給華元璋安排工作,送錢送物,打發人情往來,用掉了一大筆。
這突然支出的一大筆讓華長清輾轉反側,他也不直說,隻要長籲短歎,再暗示幾句:“要是家裡的孩子都能賺錢就好了,我一個人真累。”
鄭雯心疼不已,她連她男人下地種田都心疼,他那雙手,生來就是寫簪花小楷的,做文章的……
愛情這種東西到底存不存在呢?以鄭雯看,還是存在的,她願意為之奮鬥終生。若是問華長清,作為既得利益者,他會一笑而過:“或許存在吧。”
華詠章沒問過他們倆,她們是一家子,最親密的時候大概是母親十月懷胎時,待她一落地,因為性别便天生在父母眼裡褪去了人子的光環。
幼崽的可愛也是幼崽的生存法則,可能她不夠可愛,便得不到這些愛。
華家的教育背景擱這擺着,一大家子,誰也跑不掉。就連刺頭如華詠貞,也沒覺得自己彩禮全上交給家裡有什麼不對的。
向來如此。
家家如此。
但最近她們三掙得那點除外,華詠貞第一個跳出來反對:“憑什麼?我的彩禮全都交了,嫁妝我看也沒人替我操心,連我手裡這點小錢都要收刮去!”
華詠章一口咬死她的錢都買文具了,為了證明她的話,她把書包一拉開,一堆本子和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搞批發。
華詠姝還想說什麼,華詠章便問:“爸媽有沒有說家裡錢用去哪裡了?”
華詠姝此前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她隻是覺得父母若不是太難了,絕不至于開這個口。何況她九月要去南城讀書,也是一筆不可避免的開支。
“難道是要給華元璋說親了?”華詠貞認為自己猜到真相了:“最近好幾家上門來給他介紹的,爸媽說不準是要為他娶媳婦!”
上次華元璋因為高考成績挨打後,全家都知道他在高中混三年的事兒了,現在别說華長清在外面閉口不提,在家說這事也是雷點,因為華長清會迅速暴怒,想削人。
華詠章眼看她們越想越偏,就拉了一把:“你們發現家裡給哥買新衣服了嗎?我看他是很快要工作了。”
華詠貞若有所思:“我聽楊四提過,他表哥初中畢業,托關系找的鐵飯碗。”
華詠姝還摸不到頭腦:“難道爸媽要拿錢給平陽買個工作?”
另外兩姐妹默契的一對視,都從彼此眼裡看到了肯定。
等從父母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後,華詠姝長歎一聲,為了給弟弟謀一份工作,父母可以傾家蕩産,若是換成她……
不,不要自取其辱。七月底,得知弟弟考得不好,父親立刻就想為弟弟找複讀學校,等了解到他不肯讀書,立馬又為他找了其他門路。
而她呢?在她因為考的不好低沉消瘦的時間,父親話裡話外責怪她弄丢了金龜婿。
她起初以為是自己想岔了,那是她父親啊,最尊敬端方的男子,她自小最敬仰崇拜的人。
這樣的人,也會有一顆世故的心嗎?也會用一雙有色眼鏡看待自己的親女兒嗎?
到今日,她忽然不敢肯定的搖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