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馮家的小吃店終于在一中門口開起來了。馮家人也是能忍,等全家都搬走了,秀水村的人才得到一點消息。
馮家四個兒子本來就随馮大河兩口子,一個賽一個的像悶葫蘆。
先前馮家買自行車,村裡小規模的把視線挪過來關注過一下子,但馮月梅對外說車子是賒賬買的,别人也不清楚他們一家在做啥,馮大河出事以來大家都提着心離他們遠點,深怕馮家開口借錢。
都是多年的老鄰居,不借不好看,借了誰知道猴年馬月能還上啊?
何況剛出事的時候,周圍人家都被借了一圈了,還沒還上賬呢。
但這回不一樣,馮家舉家搬去鎮上就算了,連卧病的馮大河也被拉走了,走之前,馮家幾個兒子挨家挨戶把欠的錢都如數還上了。
都知道馮家現在艱難,收到還款的人家也不敢多問,深怕一開口,到手的欠款就又借出去了,等幾家子聚頭一聊,才發現馮家把欠款全還了。
這下秀水村炸開了鍋。
要是華詠貞還沒嫁去臨水村,她一定會在村裡宣揚,畢竟馮家做什麼生意她也是經手過的。
馮月梅開學讀初二了,但是她現在沒什麼心思上學,整天沉迷賺錢,兩次月考過後,她的成績一落千丈,但是兜裡賺的真不少。
華詠章畢業後,把筆芯生意線讓給了她,馮月梅雄心勃勃的妄圖拿下整個學校的市場,幾乎每節下課都在學校各年級跑,賺的比華詠章之前還多。
跟華詠章不同,她的班主任更嚴厲,警告她幾次後,直接沒收她的貨。馮月梅就悄悄的賣,但是有人打了小報告,班主任覺得她無可救藥,一上課就把她喊起來,讓她站到教室最後面的牆角那兒。
班主任又找她談了幾次,對她成績下降非常痛心,馮月梅解釋說她需要錢,班主任沒有深究她為什麼需要錢,對她失望至極:“再被我抓到你走資本主義路子,你就别讀了,别浪費大家的時間。”
等華詠章知道的時候,馮月梅已經退學了,她滿不在乎的說:“不讀就不讀呗,我剛好有時間賺錢了!”
進入十月份的時候,冰棍生意就很差了,西瓜也基本上沒貨了,馮家四兄弟又陷入困局中。
将近五個月的擺攤生涯,不僅吊高了他們的胃口,更是連田裡的莊稼一并丢了,現在生意變差了,無論他們讓利還是拉長擺攤時間,都不能改變一路崩塌的營業額。
這個時候馮月梅還嘴硬着跟家裡說沒問題,她給全家打完氣,就尋摸了個時間來找華詠章。見面沒裝十分鐘,她就抱着華詠章哇哇大哭。
她不想什麼都來找華詠章,她知道詠章很忙,别人都隻當鄭老太太是去二女兒家享福去了,但這事詠章沒瞞她。
每次去火車站,都是她兩個哥哥騎車送的,就連車票,也都是她和大哥去站點幫忙買好的。
她從來沒出過遠門,離家最遠的路就是到鎮上。但詠章比她還小一歲,已經眼都不眨的出了很多趟遠門了。她想靠自己立起來,但不知不覺中,已經求助了對方很多次了。
詠章果然不負所望,問她現在家裡有多少錢,想賺快錢還是穩定的生意?
馮月梅臉上還挂着眼淚:“不能都掙嗎?”
華詠章笑了:“我為什麼不做?是我不想嗎?因為我隻是一個人而已啊,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馮月梅反駁:“可是我們家人多。”
華詠章一琢磨:“也不是不可以!”
馮家的攤子撤了,馮家的小吃店随後就出爐了。取名字的時候馮月梅覺得就叫馮家飯店,馮大河不肯,他雖然躺着,雙眼卻神采奕奕。
這幾個月家裡的變化他都看在眼裡。自從他出事以後,他不擔心自己,反正人終有一死,他隻是過早的收到了死亡通知書。但幾個孩子他放不下,往後這個家沒了頂梁柱,孩子們未來會怎麼樣?妻子又該何去何從?一想到這些,他就徹夜瞪着雙眼,熬的一臉青灰,面容枯槁,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馬上就要沒了。
“這個店開了,往後讓村裡知道了,都來借錢的話,你們面皮薄,能拒絕得了誰?”馮大河歎着氣:“不能這麼取。”
最後店名拍闆叫北城小吃,馮月梅沒好意思跟華詠章說為什麼不叫馮家飯店。
馮家現在手裡的錢去掉要給馮大河看病的,剩下還有二千多。馮月梅最初跟華詠章說起這事兒的時候,一直興奮地盯着她看。
二千塊聽起來好像不多,但是馮大河沒出事之前,馮家全部的存款也隻有接近一千塊,這是解散集體經濟以來,馮家集全家之力攢下的全部家産。
馮大河出事後起先還能撐一下,很快就滿村借了遍,關系近的,像華家,華長清借了三十塊,讓他好好養身體,也沒指望他們家能還上。至于其他人家,多的借了五塊十塊,少的摳着手指跟他們哭窮。
做完第二回手術後,馮大河徹底動不了,說隻能卧床,實則是接近癱瘓了,大夫說若是有能力,去市裡最大的醫院治,也許還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