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七十尚能彩衣娛親,華詠章覺得自己這個年紀,頭頂花環跟外婆撒撒嬌,正當時。
鄭老太太也确實很開心,才大半年的光景,她就如同煥然新生一般,看起來精氣神比從前好了太多了。她從前擔心這個,擔心那個,但生過一場大病之後,最擔心的就剩還沒長大的華詠章了。
現在華詠章就在她身邊,看得見,摸得着,對她甜甜的笑。
兩個外孫就更不用說了,盧家的家教好,在遼和在北哄老人家的功夫更是完全吊打華詠章,四人出去玩,一路上歡聲笑語,讓華詠章無數次慶幸自己當初的決定。
幸好,把外婆送到盧家,應該是她做的最正确的事情了!
這一天,四人原計劃逛完園子再去附近一座古建築逛逛,但計劃實施了不到一半,盧吉安就趕來打斷了。
他上着班呢,突然就接到頂頭上司王副總的通知,姓王的叫他先回家準備,他要帶兩位領導登門拜訪。
盧吉安心裡敲着鼓,卻還是立刻趕過去,找到人的時候,三小一老在園子裡玩的正開心,盧吉安當時的心情格外的柔軟。
另一方面,他忽然有了種不真實感。
眼前這個笑得一臉燦爛的包子臉小姑娘,讓他怎麼都無法與大名鼎鼎的驚鴻客聯系到一塊,書局的朋友說起的時候,他隻當這位故事寫的還可以,畢竟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白月光。但就算是他最喜歡的國民頂流武俠小說作者到遼城來,應當也很難驚動他的領導。
更不要提王副總隐晦又直白的提點,讓他立刻決定今天事畢,一定要認真讀一下詠章的故事,或許答案就在裡面。
金霏見到丈夫也回來了,心口跟着一松,隻是她湊過來剛想開口問話,就見丈夫對她輕輕搖了搖頭。
眼前的情況金霏不解,他何嘗不是茫然的?但根本不等他反應過來,形勢就陡然一轉。
華詠章在路上已經聽說了,家裡來人是找她的,雖然有點奇怪,但見到姨夫這态度,她也知道這番見面不好推辭。
縱然雙方都做了心理準備,但是真到見面的時候,場面還是一度陷入尴尬的境地。王副總推了盧吉安一把:“小盧同志,你來介紹一下,哪位是驚鴻客先生?”
在遼的眼睛飛刀一般落到他爹臉上,在北則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圈來人,盧吉安幹咳一聲,不自然的避開兒子的控訴的眼神:“在遼在北,家裡來客人了,你們帶着外婆去歇息。”
在遼剛想抗議,頭戴着花環的小表妹歪着頭對他wink了一下,他當即就被打斷了思路。
華詠章擡手摘下頭上的花環遞給他們:“可以幫我把它們放到卧室的書桌上嗎?”
在北接過,又随手塞到在遼手裡:“走吧。”
盧家的會客桌是一張長二米,寬一米二的紅木桌子,這條長桌有些年頭了,是金霏當年的陪嫁之一。
平日裡這張桌子的使用頻率不高,金霏還是喜歡帶着一家子圍着壁爐環坐,今天盧吉安往主位一站,便覺得妻子是對的,這裡空落落的,還冷絲絲的。
金霏本來想留下的,但客廳裡氣氛相當奇怪,她受不了,便溜了。
大家本來的面貌仿佛都擺上了新的面具。
事情最開始是這樣的——
盧吉安招呼大家來桌前就坐,但王副總并不肯坐下,虛虛的跟在兩位來客的身後:“馬局您坐,容局,您也坐……”
姓容的那位國字臉,面皮白淨,看起來跟盧吉安差不多年紀,另一位姓馬的,生着一張由字臉,因下颚生的寬,面上又是一對鷹眼,便顯得有股子匪氣。
華詠章不知來人是何用意,但都能找到盧家來,想來很有幾分地位。隻是直接找到盧家來,還如此強勢,真叫她不爽。
她挑了個對角線的位置,往椅子上大喇喇的一坐。
見她坐下了,容、馬二人才跟着坐下,王副總松了一口氣,為緩和氣氛,便率先向盧吉安遞話:“小盧同志,今天你可得大氣點,把你家裡頭最好的茶拿出來招待兩位領導!”
盧吉安捧哏:“諸位領導莅臨寒舍,蓬荜生輝,自然奉上佳茗!”
奈何平日裡泡茶的水隻燙完杯盞就沒了,華詠章自然而然的起身去水房取水,回來就見四人像四根柱子似得齊齊站着。
見她回來,盧吉安長出一口氣。
茶泡了一輪,五人捧着茶,這才進入話題裡。
王副總見場面終于松弛了些許,立刻又為衆人重新介紹:“這位是打滬城來的馬局,這位是你們北城的,容局,二位是專門為了驚鴻客先生來的!”
說完他其實還有點舌頭打結:“真是百聞不如一見,英雄出少年啊,小盧你這位侄女兒,真是這個……”
他比了個大拇指:“我聽說先生年紀小,沒想到您是真年少啊!”
盧吉安尴尬的舉着一方小小的紫砂壺,仿佛手負萬鈞重擔。
他還算了解華詠章,早熟,挺穩重的一個孩子,但這種場面他都是第一次見,如果華詠章覺得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