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山書院的台階上,冷時看到莊卿在喂一隻棕灰色的狸花貓。貓咪看到一個陌生人過來,猛地退後幾步。它瞪着金色的瞳孔,警覺地立在一旁長了青苔的石燈籠上不肯下來,并沖着冷時喵喵叫。
“看來我這體質真是不吸引貓。”冷時遺憾地收回企圖撸貓的手,“這是你養的貓嗎?”
“不是。它喜歡在門口待着,把它帶進院子還是會溜出來,學生都喜歡喂它。”莊卿把剩下一半的魚幹放在石燈籠下面。
“它叫什麼名字?”
“月桂。”
“什麼?”冷時重複了一遍,“月桂?怎麼叫這個名字?你取的嗎?”
貓咪看着冷時似乎沒什麼攻擊力,靈活地從石燈籠上又溜下來,在地上啃起了小魚幹。
“先去玲珑樓,時間來不及。”莊卿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下,就往前面走去。一旁的露水打濕了衣裳,但是時間已經快來不及了。
冷時懷疑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黃楊木簪束的單髻,靛藍色沒有家紋的沈氏衣裳,腰側别了三把劍,腳蹬烏皮靴。她一時也摸不準莊卿的意思,隻好問淵薮:“我身上可有不妥?”
“沒有,和昨日并無差别。”淵薮回答。
“那莊卿不高興什麼?”冷時嘀咕了一句,淵薮恰巧聽見了,于是他回問:“您怎麼看出來家主不高興了?”
“他平時走路都會讓我走前面或者和他平行着,而且你不覺得他剛才的語氣很生硬嗎?”
“我倒感覺家主說話似乎一直都是這種語氣。”淵薮回憶了一下,“我聽着還算正常。”
冷時對他投以同情的目光:“你在莊卿這裡過的都是什麼凄風苦雨的日子?”
“冷時——”莊卿的聲音突然從前面傳來。
“怎麼了?”
“走路看路,不要閑聊。過來,走我前面。”
“馬上!來了來了!我和淵薮再說最後一句!”冷時拍了拍淵薮的肩膀,“看吧,現在估計他想通了,所以讓我走他前面。”
“為何要讓您走家主前面?”淵薮疑惑地問。
“你一定也疑惑吧?他貴為家主,居然讓我走前面。我也覺得奇怪,但是他之前和我一起讀書,也就是還不是家主的時候就會讓我走他前面,估計是習慣成自然吧。”
蕭山距離餘杭裡的玲珑樓有一段路程,因此選擇馬車自然是最便捷的方式——畢竟通宵了一晚上,還能趁機睡上一壺茶的功夫。冷時想着那隻狸花貓,一時睡不着,電光火石之間,她突然想起莊卿寫的字據。
“卿卿,那隻叫月桂的狸花,是不是你在字據上畫的那隻?”
“是。”
果然是那隻貓!冷時對于這隻貓不明不白地出現在字據上很是疑惑:“請問我們才華橫溢的莊子衿,這隻叫做‘月桂’的狸花貓和我們兩個人有什麼關系嗎?”
莊卿顯然并不想談這個話題,他一本正經地回答道:“以後再說。”
冷時湊過來拉着他的手臂,靠着他的肩膀企圖睡一小會:“那你就讓我靠一會吧,昨晚上和你通宵一晚上,我現在感覺整個人都頭暈目眩。”
被靠着的那個人沒有回答,但是半夢半醒之間,冷時感覺自己因為馬車的颠簸,好幾次差點滑下去,這個時候總是有隻手把她扶回來。
冷時是被馬車外的喧鬧聲吵醒的。她往莊卿的懷裡條件反射地拱了幾下,又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隻聽得外面小販的叫賣聲“荔枝香飲子!新鮮的荔枝香飲子!味道甘甜!回味無窮!”靠着莊卿,一隻手慵懶地拉開馬車的簾子向外彌望。今日恰好是百姓趁虛的日子,不少商人從城外載着貨物進城,将貨物找地方擺好,自己去一邊買一盆面湯水,洗漱一番,再去吃個早點,便是神清氣爽的一天。還有太平車路過,車上的貨物主人高聲叫着:“勞煩大家讓一讓!我這東西經不起碰撞!”集市上百貨俱陳,四遠競湊,大至騾、馬、牛、羊;小至鬥粟、尺布、閘蟹,都在路邊已經有了自己的攤位。
“我們和那個供養人約的時間是巳時嗎?”冷時迷迷糊糊地問,不自覺地動了一下才發現身上不知何時蓋了一條白棉提花毯子。
“是。想吃什麼東西嗎?”
“不想吃東西。走之前在你家吃的那幾塊糕點我感覺應該能撐到中午。現在應該時間差不多快到了?”
“還想睡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