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時随他繞過層層假山,在一片紅楓林前,小厮停下了腳步。“冷按察,前面的亭子就是家主所在,我就不能進去了。”小厮拱了拱手,就自行離開了。紅楓林中斷斷續續傳來一陣琴聲,準确地分辨,應當是有兩個人在彈琴。其中一個人的琴藝明顯比較高超,慢拍時如同漾開的水波聲,疾走的快拍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盤。聽下來澄然秋潭,皎然月潔,令人心骨俱冷,體氣欲仙。另外一個人的琴聲聽起來十分生澀,如同咿呀的山鳥聲,但是一些比較複雜的曲段他也能彈出來,似乎是在裝作初學者。
冷時撥開楓葉,看到亭子中坐着兩個人,其中一個人紅衣金飾,自然是陸雨楓。另外一個人坐在一邊,穿着青色的衣服,時不時指點陸雨楓幾句。但是陸雨楓的回答十分引人遐想,“你指導人不能這麼面無表情,彈得好自然要誇獎”、“你這表情不是在指導彈琴,你是在蕭山書院年末考核”、“我很難想象冷雲歸平時對着你這種語調是怎麼忍受下去的,要是回頭有個善解人意,溫柔和睦的人出現,說不定冷時還會被他打動”、“啊呀呀,别打我,我就随便說說”。冷時聽到自己的名字,感到大為不妙,撥開楓葉,她疾步走入亭子中:“陸園主,叨擾你了。”
扭頭一看旁邊跪坐的青衣男子,正是莊卿。冷時裝作自己沒聽到剛才的那幾句話,正經地和他行禮:“莊子衿,真是巧。”
莊卿也沖她颔首,回應道:“确實巧。”
“叫什麼園主?真是生分,還是叫陸雨楓吧。既然冷按察來了,那我們先用午食吧,有什麼話等會說,想必也不急這一時。我去換身衣服,你們稍等片刻。”陸雨楓叫來旁邊的侍女将琴給收走,示意他們可以開始上菜。莊卿倒是一直看着她,冷時感到有些不安。趁着陸雨楓換衣服的片刻,冷時忍不住走到莊卿案前:“看着我做什麼?”
“你不舒服嗎?怎麼臉色有點蒼白?”莊卿拉過她的手,“果然,手也是冰的。”
“剛才受了點驚吓,不過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冷時包裹住他的手,“我也覺得身上冷冰冰,剛才出了一身冷汗。”
“要換件裡衣嗎?當心着涼。”莊卿皺着眉頭看了看冷時的脖頸,“冷汗涔涔,這個季節正是風寒多發。”
“這不好,我和陸雨楓也沒有熟到在他家還可以借衣服,而且我還是第一次來朱提園。”冷時準備抽出手,莊卿卻拉住了她。
正好此時陸雨楓回來:“二位久等了,咱們......”
“你這有幹淨的裡衣嗎?冷時不太舒服,我當心她着涼。”莊卿拉着冷時走到陸雨楓面前。冷時裝模作樣地咳嗽了一聲:“我回頭洗幹淨還給你。”
陸雨楓瞟了一眼他倆交握的手,把扇子一開:“自然是有的,你帶冷按察去換身衣服。咱們不急,冷按察去換一身也好。哎,莊子衿,你跟着幹什麼?還怕走丢?”
“她沒來過這裡,我跟着去。”莊卿說着和冷時一起向前走去。
“行,你倆可千萬别私奔了,我這還特意叫廚子做了桃花溪的鳜魚魚丸,鮮嫩可口,冷按察可别看着莊卿在這裡就想和他提前走了。”
“自然不會,早就聽說桃花溪的鳜魚魚肉鮮美可口,常年是市井難求。做成渾圓小巧的魚丸是最好的處理方法,外皮光潔柔韌,晶瑩圓潤,鮮中還有溫和的甜。如此美味,我肯定會回來的。”冷時說着行禮而去。
穿過亭榭樓閣,到達換衣服的房間的房間時,莊卿突然理了一下她的鬓發:“怎麼頭發都濕了?”
“一路趕過來,能不出汗嗎?”冷時把耳邊的碎發理了一下,“你在此處不要動,我去換件衣服。對了,這個你拿好。”
莊卿接過來一看,對着花花綠綠的封面的“卿時秘史”幾個大字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