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卿搖了搖頭,大概是冷時頭發全都绾起來的原因,或是她易容沒做好,耳後得一顆不起眼的小紅痣吸引了莊卿的目光。他短暫地停留了一下目光,就上前去看坑裡的東西。
聽着響聲,看來女貞樹下确實是有埋了東西。拿起一邊的小刀刮刮土層,原來是一個陶瓷盒子。因為剛才和鏟子接觸的原因,已經有了一些裂痕。
莊卿謹慎地把盒子抱了出來,發現這個盒子的樣式不過是幾年前的潮流款式,上面印着春江花月夜圖。打開這個塵封已久的蓋子,裡面的書信終于重見天日。
每一封書信恰恰是莊卿這三年裡寫給冷時的信,也許是知道無法寄出去,所以直接将信深埋樹下。冷時一時也感到十分驚愕,此事從未聽莊卿提起過。
信的内容都非常日常溫馨,無非是“長安近日霜降,添衣”、“昨夜夢年少,慈安塔下君仍在”、“何日是歸程?”一類的話,也有克制不住的情意綿綿,借古人之詞諸如“思君如滿月,夜夜減清輝”、“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最後一封信是冷時即将回歸江左的日子前寫的:“君贈我紅繩,我為君守諾。何不見長亭?何不遊蕭山?”這封信後面還有一篇完整的《少司命》,莊卿還蓋上了自己的私章。
就憑着這些語言的雜糅,要說莊卿和冷時沒點暧昧情愫,這是怎麼都不可能的。冷時一起挑着看了幾封,心想這盒子信出現得太不是時候了,她尴尬地把信放回去,企圖給莊卿台階下:“這個是子衿院長的私人信件,我們就不過多查勘了,我還是繼續再挖挖吧,說不定還有别的。”
“你覺得我和冷時是什麼關系?”莊卿明顯也對自己的記憶産生了懷疑,“我過去的印象裡,從未有過這個人。”
“這我不好說,你這個信件寫得有一種奪舍的感覺。”
莊卿在盒子裡翻了翻,并沒有翻到别的物件,又感到懷疑:“這裡面并沒有紅繩,君贈我紅繩?”
這個話題冷時更不敢接話了,她安慰莊卿:“再挖挖,說不定還有别的證據。”
莊卿若有所思地把盒子收好,和冷時繼續沿着坑的周圍挖土。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大概是因為剛才那盒子信帶來的震撼有點大,隻聽得布料和草的摩擦聲音。
在南方向的土裡,終于确實挖出來了一個石匮。冷時興高采烈地舒了一口氣,兩個人一起把石蓋子挪開,卻隻見得裡面空空如也,沒有一點金屬的反光。
冷時不死心地在石匮裡劃拉了兩下,确實什麼都沒有。她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不對啊,難道是我想錯了?”
“确實什麼都沒有。”莊卿也仔細打量了一番,“埋回去吧。”
“等等,再左右挖土看看。”
兩個人又把女貞附近的土都翻了出來,仍然一無所獲,冷時隻好歎息着又把土埋回去。
難道蕭山書院當年并沒有埋石匮金書嗎?那為何這個石匮空空如也?
收拾停當以後,莊卿送走了冷時,又回到屋子裡打開了所有的信,按照時間順序重新仔細閱讀每一封信,他終于能大緻勾勒出冷時和過去的莊卿的關系。
兩個人過去有過一段非常青澀的感情,但是冷時不知為何突然遠離江左,前往長安,兩個人留了紅繩作為信物。從莊卿的記載也大概能看出來冷時的形象,書類和劍術顯得有些許薄弱,因此莊卿用心教授她。平日裡此人性格活潑,長相看起來就像是常年笑眯眯的鄰家女孩,并不是一眼讓人驚豔,但是莊卿過去的書信裡卻屢次提到她的眼睛。除此之外,她的耳後還有一顆紅色的不顯眼的小痣,好似雪中紅梅。
書信裡認為冷時的眼睛是雙眸似日月。很少有這樣比喻美人的雙眸——一般都是雙眸似月或是雙眸迥然若秋水。似日月到底是怎麼個比喻呢?莊卿自己也很難理解清楚自己的初心。
他沉吟不語,把盒子小心地藏到隐蔽的櫃子裡,凝視着窗外的女貞——所有情人親昵的一切,為何在腦海裡毫無印象?
要說目前身邊最為相似的人,耳後紅痣,書類薄弱,那就隻要這個奇奇怪怪的益州學生。若她是冷時為何不坦白身份呢?
還剩下一條線索——紅繩。莊卿思前想後,終于記起來,那日在蕭山書院的藥房休室醒過來,似乎風鶴就拿走了一根紅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