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傀儡、木偶,她唯一的不同,就是一日比一日煎熬,苟延殘喘有知覺的活着。
作為孱弱到不堪一擊的窩囊廢,無能無勇的她,到底拿什麼與強悍的尉遲千澈相搏?
曾經,聞玳玳不是沒嘗試過反抗,千式百樣、冥思苦想、盡量不露痕迹去陷害尉遲千澈,難以想象,他次次在二老的撐腰,全村的庇佑中,輕松化險為夷。
鬥志,覆去翻來在他裝着關懷的淩厲眼神,變态的掌控欲中,消磨喪失直至淪亡。
尉遲千澈,是聞玳玳見過最不像女子的女子,氣場恐怖,生猛強悍。一副絕世好相貌,又是個寡婦,本該另男人垂涎的年紀,村中居然無一個男人敢來招惹,包括遠近聞名,傳說打遍各村惡棍的村霸見了他都要繞道走。
令鬼鷹村又怕又愛的人。
聞玳玳如何是他的對手,以上輩子屢戰屢敗的經驗,早早結束糟心的一切,提前自絕生路,方為正道。
談及死,原以為她嬰孩之體,出點意外應容易些。
比如:好不容易等到能翻身的月份,瞅準時機,從尉遲千澈懷中滾落掙脫;要麼會爬的月份,從高處往下跳。打算某足勁的花樣百出摔死自己,結果十分悲哀,每次都能被尉遲千澈眼疾手快的接住。
比如:九個月的半夜,聞玳玳突發奇想,故意把厚重的被子反複蒙到臉上,氣若遊絲迎來解脫之際。空氣,猝不及防大量湧入,她怒氣沖天迎上尉遲千澈褪去和善滿臉陰鹜的凝視,瞬間,一癟。
比如:最近幾日,寸步不離的尉遲千澈帶着聞玳玳在小廚房摘菜,四肢相當協調的小人偷着用牙花逮住什麼啃什麼,試圖從噎死自己,過敏猝死中,随機擇一樣。
要知道,聞玳玳先天體質特殊孱弱,牛奶,牛羊肉、魚蝦、菇類均不可食,其中的每一種,都能引起大小不同程度的過敏。若是貪嘴無知吃多了,混合上心疾,足以去鬼門關再溜達一遍。
了解上一世的本身,滅自己,就方便了許多。
奈何,眼睛可能圍着尉遲千澈腦袋長了一圈,無論她在哪個隐蔽位置對自己施刑,都是前腳剛塞進嘴裡,後腳就會迎來,尉遲千澈差點把眼珠子拍出來的粗暴一掌,如數吐出。
許是作死次數太多,終于引起了尉遲千澈過多關注,在聞玳玳一歲生辰衆多祝福中,尉遲千澈笑如蜜的貼近她耳朵恐吓:“往後若是再調皮,讓呆呆永遠見不到父親、母親怎樣?”
慢慢移開。
十一歲的尉遲千澈,與沒骨氣的一歲聞玳玳瞳孔進行深入交流,一時間,小小的人忘了哭,悲痛的心髒全是萬念俱灰。
無恥腌臜的混蛋!
家裡參加生辰宴席的客,見聞玳玳死死盯着尉遲千澈不挪眼,紛紛稱贊:“快看,玳玳多喜歡千澈啊!”
二老也欣慰的回:“誰說不是呢,玳丫頭跟千澈在一起的時候,最活潑。”
聞玳玳,身為尉遲千澈能在家穩固地位的飯碗,他太知道照顧好與不好的區别,所以,直至五歲,她那些匪夷所思自己明白,别人不理解的自盡舉動,終于也引起了二老的注意。
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淚,憂心忡忡徹夜難眠,請來各路大神給自己驅散妖鬼附體的二老,從一雙眼改成三雙眼不分晝夜盯着她的那日起,聞玳玳因二老心軟認敗,自掘墳墓之路,短時間内,怕是行不通了。
幸而今世從小走心見證,也寸步不離尉遲千澈做了太多“與人為善”的事,各種存活下去為換錢不吃虧的手段,特别是終于走出村外的廣闊天地,讓聞玳玳久夢初醒且深刻體會到一個道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死,的确可以一了百了,永絕後患。但若再死而複生,一遍又一遍經曆雙親殒命,無能為力,豈不更加痛不欲生?
瞧着興風作浪,滅絕人性,在鬼鷹村混的風生水起的尉遲千澈,聞玳玳決定從自盡改為……逃離。
細算他成氣候還需十六年,她若想保護二老,就必須有足夠的力量抗衡。
抗衡,要強大。
強大,要有作為。
有作為,要逃!
雖然弄死他很不現實,顯得自己又很沒骨氣,可此舉已豁上聞玳玳潑天的膽量。
主意打定後,究竟逃到哪裡,天下之大,何處才是庇護所重新難倒了聞玳玳。
眼看要到不得不拜尉遲千澈為師的六歲,自此院中牆一壘,與二老一隔,跟尉遲千澈二人擡頭不見低頭見,她将會陷入徹底被随意擺布,囚進真正變态掌控欲的魔籠之中,滋時,逃離,絕無可能。
冥思苦想。
有一人緩緩升入腦海。
索龍山烏茶寨大當家,行俠仗義、劫富濟貧,戰鬥力跟尉遲千澈不相上下的漂亮哥哥——關聽肆。
上一世,聞玳玳的六歲生辰,尉遲千澈作為她的拜師禮送過一枚蜂鷹蛋。孵出馴化後,不分晝夜監控等同他另一雙眼的畜生。那日除了他被刻意遮擋的淤青,臉色也異常不好。
隻有與他同睡一屋的聞玳玳知道,這枚蜂鷹蛋,向來與人為善的尉遲千澈第一次動了手,若非尉遲千澈是個消瘦女子,跟對方有身高力量上的懸殊,侃侃平手必然不是最後的結局。
不打不相識,最後發現是誤會一場,自此成了家中的常客。
友好溫情的關系在尉遲千澈屠滅全村那日戛然而止。
聞玳玳吓死在了關聽肆庇護的懷中。
烏茶寨大當家的下場到底如何,以尉遲千澈殺瘋眼的模樣,身首異處是必然結局。
關聽肆敢來,為了她不懼生死,想必也是個重感情之人。
說到這兒,靈光一閃,難不成他暗戀她?
主意打定後,聞玳玳多次偷偷試練、并算計能離開尉遲千澈視線的時間,從剛開始有風吹草動就退縮,逐漸到從容不迫。
機會來了,深夜烏雲密布,細雨連綿,被施過針的聞玳玳已經熟睡,每當這樣的時候,尉遲千澈總會去洗澡。
唯一不受死盯的時辰,聞玳玳按照早就安排好的路線,翻身下床,奪門而逃。
自由了,頂着雨水,踩着泥坑,她歡快飛馳。
不過,聞玳玳高估了自己,她天生心髒有疾,身形又矮小,跌跌撞撞跑到村口,就已經喘的差點背氣。
幸而,重活一世的她有經驗,努力平複情緒,平複波動,畢竟剛剛針療過,不會那麼快發作。
三天,一天就到的距離,她筋疲力盡、手腳并用了三天。
這是重生以來距離尉遲千澈時日最長,距離最遠的一次。聞玳玳渾身上下透着終于脫離桎梏的痛快。
不負有心人,烏茶寨終于近在眼前,觸手可及,關聽肆果然沒扯謊。一個匪寨建的如世外桃源般,美似仙界。
上一世她雖向往,卻因自身過于刻闆的墨守成規,忌憚尉遲千澈責怪,未敢踏足過。
想到以後要在美輪美奂的地方開始施展抱負,她露出旗開得勝,一步登天的笑容,回頭望着鬼鷹村家的方向,松懈發洩出聲:“父親、母親,等女兒十二年。”
調整呼吸,收拾邊幅,邁着小小的短腿正預跟守門匪搭話。
一個猛力騰空,人被像物件似的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