瘆人的相互呼喚。
“我的病症此次非比尋常,恐是天花,父親還是注意點為好。近些日子就不要到這院中來了。”
“可,千澈,你……。”
“父親,身體為重。”
像是點醒了聞玄知什麼,不放心的交代聞玳玳幾句,沒再做無意義的停留。
聞玳玳處理完床邊的污穢:“師父,徒兒趕緊去煎藥了。”
方才接連與聞玳玳、聞玄知的對話,仿佛已經耗盡了尉遲千澈回光返照的力氣,他重新閉上眼點了點頭。
第三次用植楮草,聞玳玳不允許有任何的閃失,放的潇灑豪爽。
六歲大的孩子,從先前提前浸泡好的藥草中,拿出相應的份量,老練的完成了控火候,煎煮時辰,濾藥,扔渣,洗鍋一氣呵成,不留任何把柄。
穩操勝算的聞玳玳端着兩碗藥端進房間,喚醒尉遲千澈,剛打算端起沒放植楮草的藥//試//毒。
“不必了。”沒再抽風的尉遲千澈拿過聞玳玳手中準備自己喝的藥,一飲而盡。
聞玳玳:“.……師父,您喝錯了。”
尉遲千澈拿白色的帕子輕輕擦嘴:“兩碗不都一樣的嗎?”
許是接連受挫,讓聞玳玳心虛中加了一絲胡謅的坦然:“.……。師父,這藥其實你要喝兩碗。”
尉遲千澈:“何意?”
“一碗藥效不足。”
“誰說的?”
聞玳玳的心開始滴血,尉遲千澈狐精,若強行讓他喝,定會有所懷疑。可碗中的藥量已是荷包裡準備的所有,想要多餘的植楮草,母親的藥量會有所缺失。若去拔鮮的,可藥園在隔壁二老的屋前,自己冷不丁回去,定會讓父親誤會千澈病情加重,拉着自己啰嗦個不停。
眉頭緊來縮去,假笑:“.……徒兒見師父心情不佳,特意開個玩笑。”
哼!
算是配合的冷聲。
來回這麼一折騰,聞玳玳知道植楮草怕是不成了。她現在又累又餓,特别是昨晚沒有睡覺,眼皮沉的很。見尉遲千澈沒再找茬,不知是睡了還是在閉目養神。
她打算去吃點東西,回來睡一覺,補充體力,再想對策。
反複方才心裡安慰自己的話:她不急,她不氣,報仇不是小事,也不容易,她要忍耐,她要等待!
前世,尉遲千澈慣會喜歡折騰她,除了附庸風雅,處理家中俗事,特别是做飯更不在話下,這是對她而言唯一有用,且可以存活的技能。
聞玳玳想起昨日壽宴,酒菜略有剩餘,她特意将那些沒怎麼動筷的葷菜放在家中四季存冰的冰窖裡。
好吧,此處又是尉遲千澈窮講究,為了儲存些讨二老歡心的吃食,特意所造。
挑選一番,嗅着淡淡清香,肉丸跟桂花八寶糕深得她心。
拿去小廚房輕巧的加工後,端着青菜肉丸湯,跟加過蜂蜜的桂花八寶糕,進屋放到離尉遲千澈不遠處的案幾上開始大快朵頤。
聞玳玳憂心忡忡的跟尉遲千澈動腦子實在是太耗費精神和體力,飯菜一進入口中,才發現自己已饑腸辘辘。
不知是碗碟的碰撞聲,還是肉香和甜香,反正尉遲千澈又醒了。
開口就是:“你吃的什麼?”
聞玳玳介紹一番,見他眼神過直,試探道:“師父餓了?”
尉遲千澈沉默。
這個又沉默可不是好兆頭,一般大病初愈,轉好的迹象就是食欲大振。
“丸子是什麼肉?”
“牛肉。”
兩個字提醒了聞玳玳,自小,尉遲千澈因嫌伺候過敏的她太麻煩,總會限制各種吃食,以至于各種營養跟不上的她現在都比同齡人矮一頭。趕緊道:“師父,上次我吃了兩個牛肉丸試過,沒有過敏,所以這次我吃了三個,應該沒什麼問題。”
其實是太有嚼勁,她忍不住吃了六個,想着反正肉丸個頭不大。
許久,沒有回音。
聞玳玳探了探頭,發現尉遲千澈又睡了過去。
難不成因為飯菜香,說的夢話?
還是擔心萬一自己放倒,家裡無人再伺候他?
說來,自昨日父親壽宴後,尉遲千澈好像就沒有再進過食。
若自己不問問,任他餓下去,父親那邊無法交代。
撇撇嘴,吃完碟子裡最後一口八寶糕,走到尉遲千澈床邊,象征性的問:“師父,想吃些東西嗎?”
“……呆呆。”
“師父。”
“……呆呆。”
“師父?”
聞玳玳謹小慎微的湊近尉遲千澈。
“殺…….!”
猛然爆發的聲音,懸河注火的力量,把聞玳玳震到一個弓腰的姿勢僵在了原處。
腦海蒼白,血液凝固:“殺…..誰?”
“……呆呆。”
聞玳玳:“.…..。”
“……聞玄……父親。”
“母親…….。”
“别逃……,我…….殺……你們。”
聞玳玳不知自己是怎麼聽完,然後起身出了屋,直到關上了身後門,她才發覺四肢百骸直到天靈蓋都是麻的,眼圈紅的不成樣子。
尉遲千澈,原來從踏入我聞家的那一刻起,就打算好了讓鬼鷹村成為你複國路上的墊腳石。
等着,誰死在前頭,這次,你可做不得主!
小小的拳頭攥起,此時此刻,聞玳玳清醒的仿佛嚼了十斤薄荷葉。
無數弄死尉遲千澈的方法從排山倒海而來,激動的有點不知先從哪個入手。
為了穩妥起見,她回身進屋,接連喚了幾次尉遲千澈,在各種接連聽不清的夢話中,聞玳玳把手放在他額頭上試了試。
滾燙!
又反複燒起來了,而且比昨天的溫度更高。
從來沒有如此果決麻利過。
一盆燙手的水打了來。
聞玳玳将浸泡過後的帕子,熱氣騰騰的放到了尉遲千澈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