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女子,尉遲千澈經曆了國破家亡,她經曆了家破人亡。為何尉遲千澈能提得起屠刀,她就不行?
對,憑什麼她不行?
年僅六歲的孩子。
犯了狠的,死死固定住挑釁的雞,一刀剁了下去。
公雞瀕死的疼痛在她手下掙紮,溫血飛濺一臉,羽毛沾滿全身時。
她笑了。
笑的那麼……悲切。
而站在門外的尉遲千澈,萬般情緒皆在那最後一望,邁着緩慢又堅定的步伐,消失在了懸崖邊的盡頭。
七年裡。
從雞鴨鵝,到羊豬牛,沒有聞玳玳不敢下手的,才思泉湧,甚至把這些牲畜家禽臆想成尉遲千澈,下手越發幹脆熟練。
那股子見到血就興奮的勁兒,有時候謝少昂都拉不住,唯恐她再出點什麼别的毛病。
十三歲,從小好看到大的聞玳玳,已經有了初綻芙蓉的動人模樣。
鵝絨般的柳眉之下,是一雙乖順勁兒十足的眸子,看誰都帶着濕漉漉的水意,仿佛随時都能受到天大委屈,一碰就碎,一觸就化,嘤嘤哭出來的孱弱無助。
嫩臉印粉紅,膚白如皓雪,青絲繞烏雲,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皆是婉婉有禮,弱柳迎風,
而彼時。
當初那些少年,已過弱冠,各個鐵骨凜凜,風華正盛。
至于尉遲千澈。
又長高了。
或者說他比自己屬下最高的男子,還要挺拔。
每每三百白衣青年在見山苑外的空地上練功時,聞玳玳一眼望去,最顯眼,最孤高,帶着面紗,衣領高聳一身玄衣的人,便是尉遲千澈。
同為女子,也非每日大魚大肉,吃什麼特别的東西,更沒見他胃口有多好,怎就高的如此超凡脫俗。
不過話說,聞玳玳唯一的驕傲點,就是别看尉遲千澈個頭吓人,女子該豐盈的地方,連她個十三歲的少女都不如。
時常替他惋惜,在體态上,尉遲千澈應該是自卑的吧!
正巧,她今天宰了頭豬,用民間偏方豬腳悶黃豆,跟一碗藥膳湯,搭配起來,既能美容養顔,膚色紅潤,又能凹凸必現,奪人心目。
借着讨好,有件事務必要正式跟尉遲千澈提提了。
先前說是讓她習武先見血。
結果除了見血,庖廚手藝精湛,繼續那些跟前世沒什麼區别,毫無用處,必須一心二用的琴棋書畫。
特别是賣弄風情,拿腔作勢的斬魂舞。她拿根破樹枝又練了七年,當下就是閉眼睡着,也能舞姿精準。
她盡量讓看起來跟上一世一樣,又不敢學的太慢,但足以讓尉遲千澈覺得,學的紮實牢靠。
之所以這樣做,就是為騰出更多的時間跟機會,盡快與白衣青年一樣,日日磨練劍法。
奈何直至今日,明示暗示很多次,尉遲千澈始終沒有松口,甚至直接避而不見,好幾天不回山上。
聞玳玳深度懷疑他是不是又想拖廢自己十七年,拜師學藝,将她禁锢在山上,隻不過是讓自己與父親母親相互牽制的借口。
七年沒有下山,更沒有再見二老,每隔上三個月,尉遲千澈都會從家裡捎來東西以及二老寫的書信。
信中,除了讓她聽話、聽話、再聽話之外,就是如何好好照顧尉遲千澈。
不與父親見面,她根本無法說自己見到的任何事,更不敢在書信中提及。
唯恐連累家人。
這也是她再也沒跟尉遲千澈提過一次下山的重要原因。
而尉遲千澈也從未問過緣由。
聞玳玳以為,應該就算是師徒二人的心照不宣。
而今,她實在是太思念父親,母親了,想着,隻要能下山遠遠地看一眼,确定他們康健就好。
畢竟留下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聞玳玳端着精心準備的膳食去書房找尉遲千澈。
師徒二人的房間相對。
倒是一個方便掌控,一個方便随時下手。
聞玳玳娴熟的彎彎繞繞走到尉遲千澈書房外。
守門的是蘇白。
現下,她已知道六歲那夜将女子虐殺的“小偷”,在家裡經常神出鬼沒的高手到底是誰。而女子身份,已經沒那麼重要了。
畢竟以尉遲千澈的身份,殺誰,定是對方威脅到了他的路。
她也知道他們值守的地方是屋頂,更知道自己在尉遲千澈出天花做的蠢事,被他們一覽無遺。幸而當時沒有釀出大錯,誤打誤撞反成了他們口中的恩人。
淺淺一行禮,已經把叔改口:“蘇大哥,師父忙嗎?”
相處日久,蘇白對這個被主上跟龍池衛呵護起來的小姑娘,格外疼愛。
“沒什麼事,你直接進去就行,小心腳下門欄。”
似乎是有些勞累,正在閉目養神的尉遲千澈就算是坐着睡,也能腰背挺直,不經意間流露出傲然之色。
聽見動靜,緩緩睜開了疲憊的眼睛,本就溫情款款的狐狸眸,又增添了幾分深邃,瞧見聞玳玳手裡的東西,本煩躁的心情,頓時舒緩很多,看時辰也到了該用膳的時辰,走到桌旁喝了口茶水潤嗓。
“今日做了什麼?”
他的膳食,如今都是聞玳玳親手負責。
聞玳玳欣喜的一一打開給尉遲千澈看。
在吃上不是多麼講究,隻要别太複雜,保持原味,頓頓有肉的尉遲千澈,一時沒看懂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是什麼。
反正屋中隻有師徒二人。
聞玳玳含蓄的指了指尉遲千澈的胸:“師父,吃了能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