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開始發作了。
為了與心有芥蒂的蒼羽達成盟約,聞玳玳吃下一種名為楝(jiǎn)的蠱蟲。
該蠱蟲常年被喂食一種方莖圓葉,指頭大小,名為楝的樹葉,楝葉男子吃了能壯陽補腎。而蠱蟲食之再輔以主人的鮮血供養,被下蠱者吞下蠱蟲,另其蟲卵在體内繁衍後,每年發作從前三四日開始,全身會出現燥熱難耐的征兆,需服用飼養蠱蟲的主人精血方能緩解,年年複年。
說來,蠱蟲對身體倒是造不成什麼太大損害,也不會要人命,跟勾欄瓦舍助興的東西差不多,就是解藥惡心些。
若不服用解藥會怎樣。
很可笑。
會越來越好色,甚至饑不擇食。
由一年一發作,逐漸成為一年兩次,三次……,每月一次,每日……每時……,最後跟畜生也沒什麼差别了。
今年是她服下的第二年。
第一年沒能纾解。
第二年,春日剛剛發作過一次。算日子,正好是生辰大婚那日再次發作。
聞玳玳不經想,蠱蟲真是會挑時候。
對于滿心隻有複仇,壓根兒沒生風花雪月那跟筋的她來說,蠱蟲發作,無非就是渾身熱點,脾氣暴躁點,跟生了場大病一樣,發發汗,泡泡冰水,酐暢淋漓的挺過來,倒也渾身舒坦。
要問蒼羽對她沒什麼意思,為何要讓她吞下這種蠱蟲?
原因很簡單:府中養了批見不得人的死士,控制他們的毒藥剛剛分發完,沒有剩餘。而見聞玳玳誠意滿滿,比他還想弄死尉遲萬月,礙于患有随時能死的心疾,不好太過刺激,若是一不留神把尉遲萬月的徒弟弄死,手中再無把柄,太子之位怕是懸了。
不得已,蒼羽随便尋了個意思意思。
聞玳玳:“……。”
自從脫離了尉遲千澈掌控,聞玳玳的行為舉止上,開始報複性的放飛自我。
喂個魚,她就要大大咧咧翹着二郎腿,還要拖鞋晾腳,時不時抖幾下。
用個膳,她就要喜歡什麼猛吃什麼,不愛吃的連看都不看。米飯饅頭必須泡菜湯,啃骨頭就要舔手指,擦嘴就要用衣袖,高興了,她就坐在園子上的石階上吃,或者走出門端着碗亂晃悠吃,怎麼粗野怎麼來。
想吃果子,樹上現摘的最新鮮。自從知道斬魂舞的動作,實則是武功招式,略略被關聽肆指點自己融會貫通後,爬樹揍人簡直小菜一碟,連蒼羽都不是她的對手。高高的樹,身輕如燕,直達樹頂,吃哪個摘哪個,吃夠再下來,真是舒坦。
不讀書,不練字,熬夜晚起,往死裡玩,釋放真性情不壓抑,明日就成親了,可能蠱蟲作祟,她突發奇想,要去勾欄瓦舍逛逛。
看看皇都花巷比西岚城好在哪兒,尉遲千澈頭牌的姿色,能在皇都混個幾等。
已經入秋的時節,夜晚帶了冰水般的寒意,燥熱頻頻出汗的聞玳玳穿的很清涼,一層雪白的薄紗之下,玉脂肌膚若隐若現,晃在大街上,免不了遭人指指點點。
招搖過市,聞玳玳表示很享受被非議的感覺。
照水在大街上跟的心驚膽顫,一步三回頭,跟做賊似的:“咱們身為女子進那種髒地方不好吧!至少也要戴個幂籬或換身男子衣服,不然被人發現了身份,辱沒的不僅是您和三皇子,還有整個皇族,都會丢盡顔面重罰的。”
聞玳玳滿不在乎,因為旁人并不知自己與蒼羽的真正關系跟交易:“誰說女子不能進,皇都不是有專為女子開的茶館嗎?前些日子我都特意打聽過了,裡面全是俊秀小倌兒。”
“茶館兒?不就是喝茶的地方嗎?跟俊秀小倌兒什麼關系?” 照水成日呆在一畝三分地,不是竈房研究各種吃食,就是發呆,未出閣又不愛出門,自然不知眼下時興什麼。
今日還是被聞玳玳硬拖出來的。
聞玳玳買了包熱乎乎的栗子,剝給自己吃了個,又給照水剝,全無主仆尊卑,似一對好姐妹般挎着胳膊,簡要告訴她最近的道聽途說。
茶館兒并非普通茶樓,茶肆。
尋常開在護城河周邊,供人風流的教坊、花船,毫無疑問,都是伺候達官顯貴男子的。
同樣有那麼一波人,看中了女子和有特殊癖好男子的荷包,開了表面平平無奇,實則内有洞天,滿足隐晦需求的茶館兒。越不正常,越變/态,越受歡迎,畢竟價錢不是一般高。
進茶館兒有個好處。
門前會給客官發一個長長的幂笠掩住面容,身形,自昏暗的長廊引進包廂。說出需求,商量好價錢,便會相當周全的安排下去,包管開開心心,眷眷不忘。
照水一聽隐秘,放下心來。
頭次來刺激的地方,被聞玳玳越說越期待。眼見護城河愈來愈近,圍着河岸邊,開了大小風格各有千秋,星羅棋布的茶館兒,忐忑問:“主子,咱們去哪一個,選不起眼的?”
聞玳玳笑照水沒出息,嚼着口中的栗子:“好不容易來一趟,自是要去最貴最好的。”她晃晃蒼羽給的月錢。
這就是跟皇子合作的好處,雖然蒼羽不是個東西,但會審時度勢,知道她還有用途,太子之位不敢有丁點馬虎,吃穿用度從未苛責過她。
照水呆若木雞,拿未來皇家夫君的錢逛花街柳巷,主子真乃奇女子。
此時,聞玳玳停住腳,望着外有百年梧桐落花裝點的一座森然古宅,在喧鬧繁華中靜谧的有點瘆人。
茶館兒店名好生有趣:有來無回
難不成小倌兒好看到銷魂奪魄,難舍難離?
“就這家了。”
照水有點害怕的拉住聞玳玳:“主子,女婢怎麼看裡面黑乎乎的,看起來不像茶館兒,像是索命館兒呢?”
不等聞玳玳安慰。
“我們可是正經營生,怎舍的索姑娘們性命。”清清朗朗的嗓音甚是好聽。
主仆二人循聲望去,是個書卷氣濃重,周規折矩,樣貌上呈的翩翩公子前來迎客。
書卷公子端詳主仆二人,當落在聞玳玳臉上時,莫名的,端詳狠了些。
照水見狀,如驚弓之鳥,迅速用水袖遮住聞玳玳面容,護主斥道:“登徒子,我家主子的臉,也是你能輕薄的?”
書卷公子趕緊垂目低頭,額間居然滲出薄薄細汗,拱手:“是小的唐突了,兩位姑娘慢走。”
用眼睛輕薄,有點誇張了,畢竟主仆是來找樂子的,人家出于謹慎,看看身份,倒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