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輕煙一般的雪,流轉,追逐到她的手上,纖塵不染。
寒氣逼人的風,将裙擺吹得翻飛。
一身素白衣快要與蒼茫天地相融的女子,身形單薄的站在雪中,任憑星星點點的冰涼落在她的臉上。
無助,嬌弱,悲傷,忍不住讓人心生憐憫,想去攙扶一下。
“主上,您都吃了那個人四個月的飯菜了,還不告訴呆呆姑娘真相嗎?”謝少昂憂心忡忡與站在窗前,一同望向聞玳玳。
先不說那個人,主上有多厭惡。
他感覺先前的聞玳玳雖然娴靜,但絕不是個悶性子,特别是相熟之後,甚少會讓氣氛冷場。而今,聞玳玳明顯纡郁難釋,相見主上快要熬成了心病。
剛來時還能沒話找話跟主上聊聊天,套套近乎,估計是想尋個路子逃出去。後來發現主上太難說服,索性就改成聽鳥鳴,散步喂魚,偶爾自作聰明串通那個人,惡心惡心主上,以為主上全然不知。
現在與主上說話,也就剩下用膳應個聲了。
起初能客客氣氣的手勢桌幾。
如今一吃完,就跟逃命一樣。
“再等兩個多月吧!折騰折騰讓她找點事做,也挺好。”省得又再他耳邊說那些虎狼之詞。
尉遲千澈打算謝少昂的不鳴。
讓蠱蟲完全改認宿主,每三日一次血,必須要堅持半年。
先前受傷耽擱了半月,所以這個時長自然也要再延長。
謝少昂:“主上,卑職覺得以呆呆姑娘的聰慧,定能夠理解主上的苦心,不如将所有的真相都告訴她。”
尉遲千澈:“那孤從何處解釋的起呢?是孤男子的身份,騙了她15年;是孤無能,等借兵,等尋萬月公主,隻能暫時犧牲她轉移紫殇帝注意力,将她一人扔在皇都兩年;還是仔仔細細回拒她的心意,然後又拿一隻蠱蟲,讓她遠離不得,死死困在身邊?”
謝少昂沉默下去。
“等機會吧,總會有合适的時候。”
雪中的聞玳玳,吹了好一會兒的冷風,感覺好多了。
她不明白引出個蠱蟲為何需要這麼久複雜的過程。
弄得自己渾身經常燥熱不堪,特别是每次接觸草莽兄時,都有一種特别想直撲的生猛想法。
因為先前自己留了個心眼去前院接觸那些晨訓的男子,沒來得及發覺自己身體是否有反應,就被草莽兄命令禁止了。
怎會放棄的聞玳玳隻好找守門男子的茬,必須各個見血。要知道她的身手,可是尉遲千澈親自調教,又傳以斬魂劍法,龍池衛又不能強圍攻,單打獨鬥根本不是她的對手。直感自己對旁的男子血也沒反應的聞玳玳,開始明目張膽的見男人就抱,吓得龍池衛人人自危,十分憋悶,唯恐失了貞潔。
在霍霍了好幾撥男人,聞玳玳确定他們身上的血腥氣絕絕對對動蕩不了自己的時候。
草莽兄看不下去了。
除了比尉遲千澈還嚴厲斥責她不知廉恥,還直接将每三日需要滋養蠱蟲的血藥,給停了一次。從第三天後半夜開始,她仿如置身森林烈火,差點燥瘋,而草莽兄幹脆不要臉的躲了出去,任門外的誰也救不了她,更不敢救。
别無選擇的聞玳玳,愣是半分沒有低頭認錯的意思,在睽睽視線之下跳進了魚池,直至冰冷刺骨的水淹沒聞玳玳頭頂,才緩解大半。
也正是這份冰冷,讓她第無數次心開目明。
從那夜開始,她冷了僵了,就爬到池邊緩神,但凡蠱蟲又開始鬧騰,她再跳回去。
反反複複折騰了三天,整個人泡的渾身蠟白,高燒不退,跟死了三天一樣。
第七日一早,還是草莽兄退了步,氣湧如山,一把将幾乎失去意識的她從池裡撈了出來。
日日監督她灌下風寒的藥,言簡意赅說了蠱蟲與他自己的關系。
讓聞玳玳弄明白。
蠱蟲需認主才能從體内引出,而關聽肆因為質子身份不能常常離開皇都,所以暫時用草莽兄的血先引出來,後轉交到關聽肆手上以血喂養,便可以更換新的宿主。
她虛弱的問:“蠱蟲換宿主,就這麼随便嗎?”印象中,蠱蟲應該很有個性,很忠貞。
草莽兄肯定的回了個:“是有點。”
兩人都沉默了。
雖說蠱蟲真是賤,有血就是娘。
先前聞玳玳也管不了那麼多,引不引出來,她先找機會逃走再說,應下配合隻不過是緩兵之計。
但随着日子漸長,她就開始難熬了。
就是從給草莽兄拆線換藥那天起,一切都不對味兒了。
他的聲音,讓她神魂動蕩。
他的舉動,讓她心顫耳熱。
就算一同用個膳,她都吃的枕戈待旦。
有時候實在忍不住了:“長雲哥哥,閉個嘴呗!”
“長雲哥哥,傷養的差不多,就該多出門活動活動。”
“長雲哥哥,我最近喜歡站在窗邊喝風用膳,暫不跟你一桌了。”
“……。”
草莽兄也倒是識趣,很會觀貌察色,知道自己對聞玳玳的影響,不惱不怨,隻要她提醒過一次,就絕不會再去觸碰她抗拒的線,行事讓人倍感舒服。
今天又是服下血藥的日子。
每當這個時候,聞玳玳四肢百骸就會被熱浪翻湧一整天,許是蠱蟲在體内被迫接受的關系。
真是難熬。
她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逃出去。
每當愁苦,最狠的就是眼睛不争氣。
按照逃出計劃。
也與小竹達成了一緻。
拿下草莽兄,一個謹慎周密的男人,想去打動,無非就是從日常細節滲透,習慣成自然,自然後就會離不開。
原以為讓小竹借自己手,打着自己的名義,給草莽兄做做飯,縫補制作新衣新鞋,自己再配合着有事沒事在草莽兄耳邊吹吹風,誇誇小竹,就能稍微助攻一下他們兩人的關系。
待到草莽兄明顯對小竹的态度稍緩,她就可以一股腦的告訴草莽兄所有付出全是小竹盡心盡力做的,滋時說不定念勞苦,至少不會那麼冷冰冰,能與她好好說幾句話。
奈何。
小竹做的膳食,草莽兄吃了;
小竹縫補又制作的新衣新鞋,草莽兄也穿了;
聞玳玳的耳旁風,草莽兄以前有警告,現在也變得不拒絕了,偶爾在她以為沒希望時,還能再搭上一兩句。
但每當聞玳玳借口自己悶,想讓小竹來陪自己聊點姑娘家的體己話時,他又開始裝聾作啞了。
合着硬是拖了四個月,拉扯的線越來越長,真不知道,她與草莽兄,到底是誰釣誰。
眼見看守自己形勢越來越緊,見到小竹的機會越來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