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玳玳眼眉随着咯噔一跳。
尉遲長雲本笑看聞玳玳的笑容瞬間變得僵硬,一時的柔軟蕩然無存,睫羽傾覆下來,似乎憶起了什麼,氣氛急速緊繃。
沉默。
熟悉的沉默。
這詭異的沉默讓人不寒而栗,仿佛預示着某種不可抗拒的殺戮即将來臨。
屏聲斂息。
聞玳玳握緊了手中筷子,一副随時要準備幹架火拼的狀态。
陡然。
遮住一切的眼皮重新擡起,難以招架的審視在聞玳玳身上變得犀利又冷酷:“聞氏族人世代忠國,未曾出過一個洩密之人,孤,為何要滅口?”
語氣上是少見的義正言辭。
不等聞玳玳意外完。
“難道另換人去守,就萬無一失了?”
嚴謹剛正的說服力,慎重其事的态度,讓聞玳玳錯亂恍惚。
刹那間,她幾乎是信了尉遲長雲的理由,開始自我審視,尋找蛛絲馬迹,真正的兇手其實是尉遲萬月?
尉遲萬月為何要屠戮他們全族?
争奪皇位,所以才要争奪财富?
真假左右搖擺之際,反正鬼膺村都會是他們尉遲家登上皇位的犧牲品,仇人究竟是誰,真的那麼重要嗎?
忽明忽暗的目光下。
“聞玳玳,你為何會有孤要恩将仇報,殺人滅口的想法?”
全名。
尉遲長雲在壓制性的喚她全名。
聞玳玳蓦然拾眸,墨汁一樣濃稠的眼底,頃刻變淺。
他在懷疑什麼?
亦或者,自己方才問出的話,流露了什麼,讓他警覺?
在穿透一切的眸光下,聞玳玳感覺自己倘若言語稍有不慎,會提前死的很難看。
哐啷!
這次是聞玳玳手下的酒杯倒了,順着喝酒上臉的紅勁兒,眼神故作迷離的讨饒道:“太子,話本子裡總說伴君如伴虎,小女族人又守着那麼大個關乎臨淵存亡的秘密,難免會擔心些。”
良久。
語氣聽着像是松懈一點:“僅是如此?”
反正也吃飽了,聞玳玳抓了把花生,晃晃悠悠遠離是非之地的就想去床上邊吃邊躺躺,答非所問道:“太子,小女睡在軟榻上便好,床就留給您吧。”
屋中僅有一張床,哪來的軟榻?
再說方才她又不是沒看見軟榻被擡出去。
苪城酷寒,無床無褥的睡在地上,縱使四處密不透風,火炭燒的暖和,第二天會毫不誇張的凍成大傻子。
語無倫次,眼神渙散,一杯就……真醉了?
之前在皇都的茶館猖狂找小倌兒時,也沒見酒量這麼差。
沒得到聞玳玳回應的尉遲長雲,倒是也不急,打開酒壺,濃香撲鼻,将塵封多年剛要提上來的懷疑又給壓下去。
合歡喜酒,不尋常。
聞玳玳這邊,安靜下來舒服的往床上一躺,酒勁兒便适時的散發出來,頭暈沉沉,還有點興奮,有點特想……打人。
忽而,覺得有什麼隔背。
原以為是徒增喜氣的花生,栗子,大棗,沒被扔幹淨。一摸,居然發現本書,名為:《女德為要》。
聞玳玳翻看書皮,發出聲輕嗤。
新婦真是夠拼,平日背背這玩意兒應付老輩兒就算了,大喜的日子還讀這個消遣,多掃興。
幸好尉遲長雲身為男子又肩負大任,眼界上,不會教她這麼多婆婆媽媽的東西。
正要将女子的枷鎖撕掉。
沒想到就是那麼随意一翻。
書中怎麼全是小人畫?
帶着迷惑,她認真翻看起來,一男一女的在……脫衣服?
千姿百态,奔放澎湃,露骨無恥。
聞玳玳瞪大了眼睛:“……。”
區區幾頁,看的她是熱血沸騰,浮想聯翩,猛不防,打開了新見識的大門。
她算是明白新婦為何是被死拉硬拽出去的,并非舍不得洞房,而是生怕他人看到這本書啊。
許是見她格外專注,尉遲長雲吃好也走過來,伸手直接去拿書:“何時對女德也感興趣了?”
“不許動!”
凄厲又兇狠,尖銳到喊破了音。
驚的尉遲長雲指尖一抖,随即察覺不對勁的狐狸眼沖她威脅一眯。
大腦混沌,手腳冰涼,師父對徒弟兩世最原始的壓制力,讓聞玳玳忐忑的忘記眼前人,自始至終,應該站在自己的對立面。
後怕的縮了縮身子,咽了口唾沫,将書跟寶貝似的死死護在懷裡,表面看起來還算乖順,其實為了反抗頭皮已經吓麻到失去知覺。
“拿過來。”
嗓音疏淡,帶着威壓的震懾。
“不給!”
聞玳玳将書摟得更緊了。
看來,書中内容另有乾坤,教誨徒弟的師父勁兒上來了,好話從來不說第二遍的尉遲長雲上手就搶。
書的小畫讓尉遲長雲看到還了得。
若是剛開始就給他也沒什麼,問題是她不知廉恥的津津有味看了好一會兒,事兒就大了。
不說聞玳玳脾性,向來什麼人教什麼徒弟,師徒倆都是認準了一件事兒,非幹不可,還非要幹成的人。
剛開始,兩人估計顧忌對方身份,一個端着,一個尊着,盡量保持距離,别有過多的太親密肢體接觸。
相互試探後,發現對方完全沒有讓步的意思,情緒一個比一個激動起來。
特别是聞玳玳,被尉遲長雲連番招惹,借着摻了不知道什麼東西的合歡酒勁兒,生出想将他壓制好好折辱一番的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