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婦正準備叫軍醫過來給聞玳玳換藥。
謝少昂放下手中劍,解開袖甲:“伯母,我來吧。在翠微山上,呆呆的大傷小傷都是我處理的。”
然後用熱水洗去手上浮塵,又從屋子中找了一瓶子烈酒,将手給沖了好幾遍。
聞婦見他娴熟,對翠微山上誰幫襯尉遲長雲照顧聞玳玳日常起居,自然略有耳聞。
想着軍醫也是男子,既然都是男子,還不如熟人動手。
沒有阻攔禮讓,将手中的帕子遞給謝少昂:“那麻煩謝統領了,我去叫聞丫頭她爹多打幾盆熱水來。”
謝少昂接過來:“伯母,客氣什麼,還是跟之前一樣,喚我少昂就行。”
聞婦似乎想說今時不同往日,有些規矩不能太過逾越。
謝少昂心思通透的安撫住聞婦,低語:“伯母,主上也是過于擔心呆呆,才一氣之下說了重話,方才與我談話間,已經有了自責之意,您也就别往心裡去了,畢竟都是為了呆呆好,您跟伯父應該高興才是。”
尉遲長雲對聞玳玳到底怎樣,好到什麼程度,自聞玳玳出生決定留下她那日起,聞婦清楚的很。
沒有尉遲長雲,天生心疾的女兒根本不可能能安安穩穩活到今日,她能氣什麼,該氣的是他們老夫妻太過忽略女兒,十多年了,連女兒的喜好都記不住。
聞婦欣慰的含起淚花:“這多年了,還是你最會安慰人,以後也不知哪家姑娘能有福氣嫁給你。”
謝少昂又安慰幾句後,聞婦看起來心情好很多的出去了。
待屋子裡靜下來。
謝少昂聞玳玳床邊,終于可以肆無忌憚端詳朝思暮想的小臉,見她微閉的睫毛抖動。
萬裡春風般的清俊面孔低笑起來,擡手勾了下她的小鼻尖,寵溺道:“裝睡!”
果然,清瑩的眼眸慢慢睜開,幹淨透着甯靜之氣的人坐在她跟前勾着唇,一塊比拇指指甲大不了多少,玲珑精巧,淨透的軟脂白玉石墜子在他指尖轉圈。
聞玳玳眼神明顯發亮,立刻清醒,一把抓住:“送我的?”
謝少昂松手:“喜歡嗎?之前執行任務時機緣巧合得到一塊嬰垣玉,我閑來無事時将它雕刻成了一把琴,想着你當年救下身為琴師的我,送你也算是與它的緣分。”
嬰垣玉
一個隻存在于書中的傳說。
傳聞此玉陰寒,有此玉的地方,全是道路崎岖,滿是瘴氣的毒蛇窩,十分難得又百分難尋,最大不過一寸。
之所以珍貴,坊間傳聞嬰垣玉能發出怪異的聲音讓主人提前預知危險,往小裡說怪聲能吓退野獸,往大裡說能避禍。
不過玉石因為生長環境,通體陰寒,尋常人帶上難以駕馭,若是使用或佩戴不當,不但不能避禍,還能招來災禍。
所以需剛出生的純陽體質男嬰孩日日佩戴三年,然後再尋找下一個合适的男嬰,需更替三次,九年溫養,才可中和陰寒之氣。
聞玳玳新奇把玩着溫潤舒和的嬰垣玉,端詳雕刻精妙入神的細節,贊歎:“少昂哥哥真是長了雙巧手,我記得兒時破了的衣服,弄壞的東西,都是少昂哥哥修補的。修補之後,完全看不出破損的痕迹。”然後艱難動了動身子要自己帶上:“我太喜歡了,謝謝少昂哥哥。”
自小到大,唯一送過她東西,也是最添堵的,便是尉遲長雲的玳花簪。
不知尉遲長雲到底有什麼病,不允許她收除了師父本人送的東西之外,二老自然也包括在不行之内。
一年一次的生辰除了不能過,還要用最難忘的法子折磨她。
她在高到吓人的樹尖上睡過,巨浪滔天的海面上睡過,荒野,毒蟲群,火堆,冰穴…….這都是尉遲長雲送給她的生辰禮。
雖然她的生辰已過,但終于收了一份正常不令她心驚膽顫的禮物,還是塊世間罕見的嬰垣玉,歡喜已經不足以表達現下的情緒。
“來,我幫你帶上。”謝少昂見她是真心喜歡,自然也欣慰。
傾身去帶。
兩人的鼻息擦過。
親密的距離。
聞玳玳并沒有覺的什麼,畢竟除了尉遲長雲,謝少昂照顧過她,也是她最親近的人。
意外的。
謝少昂借着給她帶吊墜,薄唇幾乎快要貼上她耳朵,低低私語:“呆呆,你可知自己真正的師父其實是主上?”
萬頃平波的氣氛,被一句話炸的白浪掀天。
心癢癢的呼吸很快離去。
謝少昂審度聞玳玳半天說不出一個字的訝然,做出結論:“你果然知道了。”笑眯眯的将吊墜給她擺正,開始解她衣領準備給查看傷勢,語氣聽起來全是意料之内:“不知呆呆是何時猜到呢?”
相比起謝少昂的好奇,聞玳玳更好奇日日相處的尉遲長雲都沒有看出,日前與她接觸的也不多,他到底是如何看出來的。
謝少昂見聞玳玳不想說,也明白聞玳玳的疑惑,先一步善解人意的保證:“我雖不知呆呆為何不想認主上,但隻要呆呆一日不想認師,我便将秘密守一日,絕不會多言,可滿意?”
在知情識趣,待人厚道上,聞玳玳還是信得過謝少昂的。
反正自小,無論好事壞事,他都跟她站一夥。
謝少昂輕柔的剪開她滲血的紗布,松了口氣,還好崩開的并不嚴重。
一邊注意她隐忍的神情,一邊手下麻利的收拾傷口,像是閑聊道:“呆呆,主上大事将成,你可曾想過往後的日子尋些什麼事做?我可以幫你。”
想着哪怕自己與謝少昂關系再好,也是在不能傷害尉遲長雲的前提下,聞玳玳把尉遲長雲先前畫的大餅“呈給”謝少昂:“他準備讓我在宮中謀份閑散差事。”
這個口吻疏離的他,謝少昂知道指的是尉遲長雲。
奈何,謝少昂根本不看好尉遲長雲給聞玳玳畫好的大餅。
稀奇的,頭一次違逆他應該以命忠誠的主上。
“呆呆,我若說臨淵複國後,你肯定進了不了宮,恐怕整個皇都也容不下你,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