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孩子,北三就如梗在喉。
不錯,北三,就是被尉遲長雲封在冰棺中已經死了五年的聞玳玳。
聞玳玳為何出現在赤水,躺在冰棺中,連日日去探望的尉遲長雲都看不出絲毫破綻的姑娘是誰,那要問問石九笙與北大哥所做什麼交易了。
有關聞玳玳離開死牢後,自己的身後事具體被如何安排,她是不知曉的。因為北大哥合情合理給她的答案是,一把火燒了死牢,随便尋了個差不多的屍體代替了她,算是毀滅掃清一切離開的痕迹。
至于孩子,若非天生心疾的她,被尉遲長雲又刺又關傷的實在太重,身體再也經不得折騰,早就一碗藥下去,讓這個孩子死在五年前。
在懷孕過程中縱使艱難萬分,孕吐反應大,連起身下床走動都困難,也并沒有在生下的哪一刻,多想看自己孩子一眼,生出半分憐憫心跟動容,甚至幾次被孩子哭的心煩氣躁,随便尋戶人家門前給扔掉,結果就是被北大哥,還有活下來但殘了條腿的蒼旻,現在改名北二給撿了回來。
生兒不養,苦了兩個大男人。
聞玳玳在外與臨淵商隊作對,肆意江湖占山頭,好勇鬥狠時,兩個大男人,輪番給孩子找奶娘,伺候屎尿屁。
其實在北大哥的計劃中,預期不是這樣的,眼下不是超出的問題,已經時徹徹底底颠覆了預期。
聞玳玳陰恻恻:“反正都讓孩子叫你一聲爹了,你也沒吃虧。”
說起這個認爹,北大哥就要較真一番了,央求聞玳玳:“糾正下,是幹爹,北二是他二爹。他真正的爹,我可當不起。”
聞玳玳将酒盅放到少遠些的桌上,語氣不善:“給尉遲長雲預言,身份多重,進出臨淵天火衛重重把守的死牢,甚至多帶一個已經氣絕的我都如無人之境,北大哥還有不敢的事?我就是始終鬧不明白,你如此幫我,圖的到底是什麼?”
“你進我房間了?”
聞玳玳嘴角勾起一抹不太好被騙的笑。
被冒犯到的北大哥倒是也沒生氣,秉承一貫的不正經:“還去翻了我的床?香不香?”
五年後的聞玳玳,可不是幾句花言巧語就能給撩到神志不清,面紅耳赤的,清醒戳破他:“你有一本冊子,上面記載的并非隻有臨淵國主的平生。其他人我不管,但你怎會清楚知道尉遲長雲那麼多起伏,日後會跳崖而死的結局?他若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答案呼之欲出,聞玳玳甚至猜想過,這位神秘到連真實姓名都不願意透露,随便胡謅了個北大的名字來糊弄她跟蒼旻的男子,是否也如她跟尉遲長雲一樣,是重生而來。
但北大哥什麼都沒說,而是回應她幾分放|蕩幾分肆意的笑: “我若說跟高人學過占蔔,你信嗎?”
聞玳玳眼睛除了壓根不信,還有蔑視。
北大哥見糊弄不過去了,換了個姿勢,将兩隻手枕在腦下,懶洋洋的躺在榻上:“人無利不起早,你剛才也說了,其他人的事你不管。你就隻需知道我的事,雖與你的事相互關聯,但絕不會傷害到你,影響到你,便可以了。”
“僅是如此?”
“我隻想要一個滿意的結果。”
“這個結果是為誰?”
北大哥掀起眼皮睨她:“真是沒白跟了尉遲長雲,挺會揪重點。”
“少提他。”
聞玳玳正要催促,催着北大哥說出答案。
門開了。
伴随着是怯生生的哭腔:“娘親。”
聞玳玳的臉接着冷起來:“我有沒有說過此處不許你進?”
進來的是個小短胳膊小短腿,胖到渾身上下都是肉褶,四歲多一點,粉嫩粉嫩的小孩子。
他瞪着水汪汪又可憐兮兮的狐狸眼,不管不顧就往聞玳玳身上撲,四肢并用奮力往上爬,伸手要抱抱,耷拉着耳朵,仰頭噘嘴顫音:“娘親,我做噩夢了,我怕。”
聞玳玳對這個孩子完全沒半點耐性,粗暴的一把扯下來扔地上:“你一個男孩子,天天怕屁。”
被摔疼的孩子,哇的一下就哭出來,哭的天旋地轉,哭的聞玳玳耳朵嗡嗡疼:“人人都說我是小姑娘,我要當小姑娘,不做男孩子,我就要膽小,就要娘親護着。”
啪的怒火,燃在了聞玳玳臉間,揚起的手,被及時趕回來的蒼旻呵止住了,躬身将肉墩薅走哄着,不敢指責聞玳玳,溫聲溫氣的找北大哥麻煩:“你怎麼不攔攔。”
在這間屋子見多了母子鬥智鬥勇,開撕的場面,北大哥知道今天怕是沒法繼續悠哉了,歎了口氣,從榻上坐起來,一言直戳要害:“事兒沒真正了結之前,我攔得住一百次我能攔得住一輩子?要怪就隻能怪小珈藍,除了一張臉跟那人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特别是小小年紀能言善道,慣會狡辯的嘴,有時,我都說不過。”後面的話似乎怕孩子聽見不太好,刻意壓低了聲音湊近北二:“給宿敵養孩子,難道你就不窩火?”
蒼旻将孩子圈緊了:“大人的事,孩子無罪。”
北大哥挑了挑眉,帶着欣賞又蔑視矛盾的目光打量蒼旻:“但願如此。”說完拿起桌上的劍:“行了,你倆在家看孩子吧,我去截個道兒。”
“等等!”
北大哥的步子也根本沒挪動。
手中的劍被搶去:“看孩子這事兒我不擅長,還是你倆來吧。”
在小胖墩的一聲聲喊着娘親的哭泣中,她決絕合門而去。
天暗了。
借着月色,官道之上迎來聲勢浩大的一批商隊。
看得出,臨淵是下定非要打通與赤水國這一要道的決心,為了防止被搶,護送補給軍需的官兵,動辄了差不多上千人。
足見重視。
這要是拼殺起來,不亞于戰場上搏殺交火。
想想就興奮。
站在山頭上,蒙面的聞玳玳勾起極端冷酷的唇,今日這事若是成了,臨淵折損重創,赤水國滅,梅讓知成為衆矢之的,滋時,找什麼蒼旻,找什麼尉遲萬月的屍身,被各路追殺,自然會先保命再說。
至于臨淵,派來的人來一次,她就毀一次。
身後提刀的幾個粗犷男人,都是赤水國新上任的各個山頭的二當家,五年前,北大哥帶已經差不多養好傷的聞玳玳與蒼旻初來乍到赤水。那時的赤水國正逢内亂剛開始,盜匪橫行,根本無人理會,他們三人十分湊巧的接連遭遇了劫路、劫财、劫色。
本身,匪徒人多勢衆,三人并不想多節外生枝,吃個啞巴虧,湊合湊合求放過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