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鬼笑道:“終于要死了。”
陡然間,悍然煞氣飙出,他的笑意凝在臉上。
這煞氣絕非平常血修煞氣,它的血氣好似見不到低的深淵,幾乎碰一碰,人便會被這悍然煞氣攪碎進去,沖天紅雲而起,黑霧電閃雷鳴,這般陣仗,就連鬼界也隐隐動蕩。
那風暴的中心卻安然平靜。
他知道,那不是平靜,而是濃郁到幾乎能招來天譴的煞氣!
在這最平靜的地方,他清晰地聽到了她的心跳。
咚——咚——
咚咚——咚咚——
她手中長槍不知何時已然消弭了,封澄擡起眼睛,站在了趙負雪的身前,人魔的對面。
“唯有人族,才有輪回,可入鬼界。”她慢慢地道。
随着铮然一聲爆裂之聲,這堵看不見的屏障竟開始寸寸龜裂!
男鬼的臉霎時一片慘白,那千百次的暴打,他巋然不動,偏生此時,他搖搖欲墜地上前,幾乎能稱得上一句脆弱:“什麼時候!你是什麼時候——!”
她打斷道:“恕不奉陪了。”
驟然一道雪亮雷光披下,映得漆黑夜空一片慘白,映出了古安最繁華的街道上的遍地橫屍。
偏生此時,趙負雪突然回頭道:“若我死了,尋個機會,把我的臉收拾幹淨些。”
陳家衆人一愣,似乎是不知道趙負雪此時何出此言。
人魔慢慢地走過來,仿佛是戲鼠貓兒一般,享受着這些恐懼。
趙負雪的握緊了劍;“若是死得難看了,她該不願為我收屍了。”
在這命懸一線的關鍵時候,人人心底都橫着一杆七上八下的秤,趙負雪的突發此言,卻令衆人皆不約而同地沉默了起來。
有一不明世事之人問道:“這個‘她’是誰啊?”
一旁的人連忙杵了他一肘。
趙負雪說完,感覺心裡靜了許多,他擡起劍,聚精會神地看向走來的人魔——他甚至已經能感覺到人魔陰冷無比的呼吸了。
高手過招,不需要落實,隻看一個擡手,便能知曉此招勝負。
在看到包含着兇煞魔氣的長刀落下之時,趙負雪心中念頭前所未有地清晰。
他要死了。
趙負雪狠狠地閉了閉眼,本源靈氣垂死掙紮似的一亮,這靈氣随即便被人魔身上的魔氣所吞噬,再無一物能阻攔人魔的長刀!
臨死之時,他心頭一片空白,忽然間便隻有封澄捏得那對黏糊成一團的泥人了。
電光火石的一茬,他忽然嗅到一陣淺淺的香氣。
淺淺的蜜糖香,混着些藥氣。
今夜封澄不肯吃藥,他拿着藥,追了她半座山頭。
轟然一聲,那長刀并未落到他的身上,反而是人魔口吐鮮血,一連向後飛了數十丈!
少女恍如憑空出現一樣,站在了他的面前,似笑非笑的聲音随着雷鳴傳入了他的耳中:“趙公子,你生前俊俏也就罷了,難道死了也要風流嗎?”
他于漆黑雨夜中,怔怔道:“你怎麼在這?”
封澄面對着他,笑道:“我還沒怪你突然放開了我的手,你倒是先問起我來了。”
封澄出現在他的面前,趙負雪心中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逼得他心口一酸,一時不知道是焦急更多一些,還是渴望更多一些,他人一急,不管不顧地抓上封澄的手:“你來做什麼!快滾回陣裡去!”
忽然間,他發覺抓住的手有幾分異樣。
皮肉堅硬無比,利爪鋒利,關節處還有倒刺。
她站在他的面前,閃電似的白光,霎時照得二人周身雪亮。
封澄雙目血紅,一隻詭異的角探出了額邊,面上與頸上浮着青色的鱗。
趙負雪心頭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