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門房仿佛王八再世,慢騰得曠古絕今。封澄眯了眯眼,突發奇想道:“他會不會直接将賬拿走,直接毀了了事?不用放你我進去了,也不用還賬了。”
趙負雪搖了搖頭,沉聲道:“無論如今崔家主事之人是誰,都會放我們進去的。”
封澄挑眉,趙負雪接着道:“那賬隻是其一,還有一事,是他們無論如何都拒絕不了的。”
“于他們而言,比起有可能逃到趙家的崔霁,一個送上門的趙家公子。”
“才是這群血修無法拒絕的東西。”
封澄似笑非笑:“你何時學了這副以身犯險的做派。”
趙負雪回頭看向她,目光是瞎子也能看出來的專注與認真。
不知何時,這雙眼睛看向封澄時,總莫名含着些笑意。
“你也并未攔我,”趙負雪笑道,“為什麼。”
封澄氣笑了,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等待着她親口說出答案。
盯他看了半晌,封澄還是翻了個白眼,開口道:
“我不會讓你在我面前出事,無論如何都不會。”
趙負雪轉過身,氣定神閑、理直氣壯道:“所以辛苦你一些了。”
這話說得,仿佛以身涉險的不是他一樣,又好像百家皆精的少年奇才不是他一樣,封澄站在原地,盯着少年師尊玉樹臨風的背影,一時間心頭更亂了。
***
聽到門房的禀報,再看着遞上來的賬目,齊遙臉色一青一白,他難以置信地将卷軸從頭看到尾,又從尾看到頭,猛地站起來,一巴掌把卷軸拍在大案上:“他趙家是活不起了嗎!才過子時,天還烏黑着,就來收賬了!”
門房支支吾吾,瑟瑟發抖道:“可,可畢竟是我們欠了趙家……”
齊遙一記眼刀飛來,門房當即脖子一縮,噤聲了。
齊遙在上面來回踱步,一旁的崔家之主睜着昏花的老眼,抑揚頓挫道:“趙家從前并不急着催賬,莫說是過一日了,有些時候,過個幾天都不會有人上門來催,今日來得這般急,想必是有要緊東西急着收了,不如先請人進來。”
雖說即便趙家不催,也沒幾家敢拖債,可這子時一過便上門逼債的事情,還是從未發生過的。
齊遙回頭瞪他。
他的臉并不符合平素裡世人對血修的定義,不同于大多血修陰森慘白的臉,他的臉浮着一層健康的麥色,一雙眼又圓又亮,擡眼閉眼間,竟有種鄰家弟弟的天真感,又加上其身量不高,眉眼帶笑,這麼打眼一看上去,誰會将他與臭名昭著的血修聯系到一起去?
他幾乎恨不得将那卷軸撕了:“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來!這時候誰知道他是崔霁搬來的救兵還是閑的沒事幹過來讨債的!”
說着,他猛地一回頭,目光中露出兇色:“不如這樣,把他偷偷帶進來殺了,趙家那邊要是問,就死不認賬,反正半夜三更的沒人看見,我把他一吃,連屍骨都找不到。”
當真是理所當然的殘忍,即便是見過他修行的崔家主也緩緩睜開了眼。
門房哭喪着臉,跪下道:“使不得啊,使不得啊,來的人若是死了,保不齊整個崔家都要被趙家揚了!”
聽聞此話,一直在興奮踱步的齊遙停住了腳,他道:“來的是誰?”
門房閉了閉眼,牙一咬道:“來得正是趙家将來的家主,負雪公子。”
話音一落,偌大廳堂内當即寂靜無聲。
門房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陡然間,齊遙哈哈大笑起來,這笑聲越笑越高,越笑越癫狂,到最後,門房幾乎擔心起了他的臉會不會因此而被撕成兩半。
許久,齊遙笑夠了,他的眼睛閃閃發亮地轉過來,盯着門房,一字一頓道:“請他、進來。”
門房是半點兒也不想在這屋子裡面呆了,他轉身逃也似的跑了,仿佛後面有厲鬼在追似的。
齊遙興奮而焦躁地在大案前來回踱步,一會兒蹦到案上,一會兒躺在椅上,簡直是坐卧不安的真實寫照,崔家主不由得又睜開了昏花的老眼,遲緩道:“大人為何,這般高興啊?”
齊遙焦躁地撓了撓自己的的脖子,又不解癢地撓了撓自己的臉,直撓得血痕斑斑;“趙負雪,哈哈哈哈哈哈,竟然是趙負雪!他送上門來了!我從前就想吃他,想得心癢難耐!可惜趙家像個打不破的鐵鍋,煮着這麼香的肉,卻隻讓人在外面反饞。”
想到這裡,他舔了舔嘴唇:“連鎮國大獸都要護着的天才,趙家血脈,目中無人的天之驕子……”
“這樣的骨頭嚼起來,想必也比旁人多一分滋味了。”
崔家主掀了掀眼皮,懶洋洋道:“你吃他不要緊,求你莫要為崔家找事。”
齊遙從來就是個瘋子,若不是他帶來的東西實在是好,崔慶也不會将這麼一個臭名昭著的血修放進崔家來,還由着他在崔家興風作浪。
凡是與他過不去的崔家人,不是被他偷偷吃了,就是被放進了地牢,折磨得不成.人形。
崔慶遲緩地閉了閉眼,鼻子不由自主地聳動了聳動。
不過嘛,看在他那些好東西的份上,這點犧牲,當真不算什麼。
就當是他們為崔家的興起出一份力了,平素裡仰仗崔家的庇佑,也不是白養他們的。
想了想,崔慶伸出手來,比了個五:“我幫你抓他,在原來的貨上,再加五成。”
齊遙盯着他不斷聳動的鼻子:“獅子大開口。”
崔慶道:“你幹不幹。”
齊遙笑了:“活的。”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