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女子拿出藏在身上的匕首,緊緊握住,警惕地靠近蘇木身側的石洞。
蘇木眼中閃過一絲欣賞:“你腿受傷,跑不遠。不如留下來賭一把。”
嫁衣女子警惕道:“賭什麼。”
“賭你今天是不是遇上兩個好心的修士。”裴戎适時開口。
此時若不是有結界隔着,蘇木都想拿出酒杯與裴戎對飲,這人與她想得一樣。
嫁衣女子待在原地思索片刻,最終朝蘇木道:“你看起來,像個好人。”
“我在結界裡,不信你可以走進五步,摸一下空氣。”蘇木笑眼盈盈,随後又笑裴戎,“裴道友帶着面具,讓人心生懼意。”
裴戎搖扇,不甚在意。
嫁衣女子走近伸手試了試,果真有道看不見的屏障,将兩人隔絕:“我在此處休息片刻就走,我能保護自己。”她松了口氣,背對裴戎的目光坐下,掀開裙擺,撕下一塊幹淨裡衣,咬牙重新包紮傷口。
蘇木起身撇頭看去,女子額頭不斷冒出細細汗珠,眉頭緊鎖,眼神卻堅定有力。
嫁衣女子對上蘇木好奇的目光,蘇木抓住從嫁衣女子背身伸來的手。
嫁衣女子喃喃道:“你不是在結界裡嗎?”
下一刻,蘇木從原地消失,嫁衣女子連忙轉過身去,看見蘇木将來人反手扣在地下,來人奮力反擊。
“阿佑,你住手,她不是壞人。”與蘇木交手之人,動作一頓。
嫁衣女子對着蘇木,滿臉歉意道:“抱歉,這是我未婚夫阿佑,他心智隻有八歲,他不會傷害任何人。”
蘇木不禁搖頭,她這是好心做壞事了。她并未放這個叫做阿佑的男子離開,反而再次拿出一枚陣盤,将其關在裡面:“抱歉。”
一瓶丹放入嫁衣女子懷中,蘇木徑直走進自己的結界裡。
“為什麼把阿佑關起來?”嫁衣女子不解。
“我們二人今日與魔種交過手,所以我們将自己關在結界中,蘇道友為了救你離開結界。魔種可能散播魔氣感染修士,使其魔化,變成怪物。”這時輪到裴戎笑話蘇木,“蘇道友這是弄巧成拙啊。”
蘇木不會将自己對魔氣免疫的事情交代出來,思索怎麼開口更合适。
卻見嫁衣女子與阿佑隔着結界,相互依偎在一起,她将手放在結界上,開口道:“我們二人本就是撿了一條命,若他真有事,隻當做我們将命還給老天爺。”
裴戎将折扇收起:“他的生辰八字報與我,我來替你算算,是兇是吉。”
嫁衣女子咬着嘴唇猶豫片刻,還是将阿佑的生辰八字報出。
裴戎掐指一算:“有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隻需等上七天。”
嫁衣女子顯然信了這話,松了一口氣。
蘇木隻瞧着裴戎的算命方式,感覺有些熟悉,但實在想不起來。她知裴戎好心替她解圍:“多謝裴道友。”
嫁衣女子說她名為阿曼,來自炎黃沙漠沙棘部落,阿佑與她一同長大。前些日子,沙棘部落替族中青年舉辦婚禮,特意邀請幽冥宗長老參加。但幽冥宗長老的手下看上幾位新娘子,當即殺了新郎。阿曼與阿佑一路逃命,中途走散。
“又是幽冥宗。”蘇木皺着眉,這做派與黑風寨有何分别,“你二人,日後有何打算?”
阿曼看着蓬頭垢面的阿佑,滿眼心疼:“我要帶他逃出去。”
裴戎道:“炎黃沙漠不限制凡人通行,但阿佑是修士,你怎麼帶他逃出去。”
“不知道,但總歸要試一試。即便搭上性命,我也心甘情願。”阿曼手裡攥着藥瓶,語氣堅定。
“先藏起來吧,這結界,會有破的那一天。”蘇木望向天空,隻恨自己當初并未認真學習陣法一道,她手上莫說三階陣盤,四階陣盤都有好些個。但她不會破陣,這種事以前都是由哥哥來解決。
阿曼以為是蘇木寬慰之詞,沒當回事,服下藥,依靠着結界睡去。
蘇木走出結界,為阿曼披上一件袍子,帶回許多枯枝,在阿曼身旁點了個火堆。
火光搖曳,枯樹枝燃燒的聲音與風聲作伴。裴戎看着蘇木做完這一切:“你真不像修士,倒是像凡人中行俠仗義的劍客。”
蘇木看着火光:“凡人是人,修士也是人。有何分别?”
“蘇道友真是好生有趣,怎麼認為宗門修士與散修無甚區别,修士與凡人也無甚分别?”
蘇木曾聽師父說起過往。
自打師父出生,就吃百家飯長大。全村人為她意外覺醒靈根大擺宴席,卻遇上邪修到訪。一路逃亡,機緣巧合下,師父得到一位劍仙的傳承,在劍仙的遺迹中苦苦修煉三百年。師父出來找那邪修報仇,一路結識不少摯友,有隐居的散修,亦有景夫子這般的宗門修士。
師父曾上紫霄劍閣踢館,打敗了紫霄劍閣閣主石凱,從此揚名。往後,她屢戰屢勝,從無敗績,修煉速度更是一騎絕塵。總而言之,過去的千百年裡,師父順風水順。但唯獨,思念小山村。如果一定要用全村人的性命來換取今日,師父,是不願意的。
“隔閡、區别一定真實存在的嗎?我看,是人們心中先産生了偏見,這才有了界限。”
蘇木說罷,看向裴戎。
裴戎面具下的神色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