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的功夫,三人趕到了莊子上。
莊子的大管事見到吳老伯,見他是被人背着來的,面露不忍。
蘇木攙扶着吳翁,通過迂回曲折的連廊,來到後院下人房中。
“今日,你家翠柳給小姐燒熱水,不知怎的,跌到鍋裡去了。小姐遲遲不見熱水來,發了好一通脾氣。出了這麼大的岔子,你領她回家去吧,往後不要她來做工了,我可要不起這樣的蠢婢子。”說話的人一身婢女打扮,頭上卻插了隻銀钗,站在門口鄙夷的看着吳翁,她罵得不痛快,又繼續說,“也不知跟哪個野男人生了野種,莫髒了我家小姐的眼。”
“我這就領她回家去。”在一群下人面前,吳翁彎着腰、低着頭,窘迫地攥緊衣角。
大管事上前來勸道:“你就少說兩句吧,翠柳還傷着呢。”
聽到這,吳翁擡起頭看向裡屋的床上,有個人躺着,皮膚像煮熟的蝦子似的。那是他的閨女,他不顧自己扭傷的腳,就往裡跑。
蘇木眼疾手快,架起吳翁。看清翠柳的傷勢,她轉過頭來對大管事道:“她傷地這般重,沒請郎中來嗎?”
大管事剛要開口,銀钗婢女叫罵道:“爛命一條,請什麼郎中,偷野男人的破鞋,死了算了。”
吳翁紅着眼,看着她不說話。
蘇木冷眼看向她:“她隻是到你家做長工,并不是賣了身。該給的工錢、賠償,一文都不能少。還有,你這舌頭,若不想要,我便幫你割了。”
那雙冷眼讓大管事心頭一驚,這女子是殺過人的,手上怕不止一條人命。也難怪她背着老翁跑了那麼遠的路,沒見她出一滴汗、喘一口氣。
銀钗婢女還想叫罵,大管事搶先開口道:“姑娘放心,我們不會少翠柳一文錢。這雨怕是一時半會兒停不了,我先去請莊子上的大夫過來瞧一瞧,雨停了,我再差人送翠柳回家,您覺得如何?”
“早該如此。”蘇木回道。
銀钗婢女被當衆下了面子,正欲發作,大管事将銀钗婢女拉走,也不顧此刻會得罪她。
“多謝。”吳翁感激道。
“吳爺爺,自家親戚,說什麼客氣話。”蘇木收起身上殺氣,再看向昏迷的翠柳,她這燙傷,即便是好了,也得留下一身疤。
大夫是個女子,蘇木留在房中,看她上藥後拿出紗布包裹住傷口。蘇木瞥見翠柳腰間的淤紫,皺了皺眉。大夫心細,循着蘇木目光看去,她拿出藥膏,輕輕上藥。
“大夫,我能請你去換藥嗎?不白跑,我給銀子。”蘇木問她。
大夫見她神色認真:“你可知請我需要多少銀子?”
蘇木無所謂道:“東家出錢。”
大夫笑着寫下一張單子,走出門後,交與吳翁:“日後,拿着這張單子去藥房給她抓藥。若是有餘力,買些生肌的藥膏。”
吳翁沒聽出大夫話裡的隐晦,連連道謝。
待大夫離開,蘇木環抱着胳臂,望向大管事:“這傷怎麼來的?别拿那賤嘴女人的話糊弄我,三歲小兒都知道鍋裡的開水摸不得,她怎麼會無緣無故跌進去。”
“這。”大管事說不出口。
“如實相告,雞犬不甯,你選一個吧。”
大管事湊近蘇木耳畔,小聲道:“小姐的大丫頭,也就是剛剛那位,她丈夫看上了翠柳,翠柳不從…”
蘇木謝過大掌櫃的如實相告,雨停後,大管事找莊子上的人,用牛車将吳翁一家送了回去。
巧兒見娘親被布條抱起來,昏迷不醒,嚎啕大哭,她想靠近娘親,被蘇木一把抱回來,蘇木耐心哄道:“你娘身上有傷,摸不得。你也想她快點好起來,對不對。”
将巧兒安頓好了後,蘇木又去看吳翁。許是這一天又是吹風又是淋雨,吳翁有些頭暈。
蘇木與他商量,暫住在他家,還從懷中摸出一枚銀錠子:“吳爺爺,我給銀子。”
吳翁曉得,大管事之所以願意改口請大夫,給銀子,是瞧着蘇木的臉色,他雖不知内情,但蘇木能為他老人家忙前忙後,而自己又一無所有,蘇木隻能是個善心人,他推辭道:“使不得,使不得。”
兩人好一番“你來我往”,最後吳翁還是沒拗過蘇木。
蘇木蹲在竈門前燒火,巧兒站在凳子,撸起袖子烙餅。
“蘇姐姐,你也太沒用了,做飯都不會,還好有我。”
蘇木剛想說自己,說什麼來着,她忘記了。她笑着說:“所以我得靠你才能吃上飯。”
她蘇木需要吃飯?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蘇木也沒在意。
當夜又下起暴雨,滴答聲将蘇木吵醒。
原來是頂上的瓦漏雨,蘇木找來一個盆,接住漏雨的地方。她先去看了翠柳的屋子,巧兒離她娘遠遠兒的,睡得正香。她再去看吳翁的屋子,吳翁發起了高熱。
蘇木想起白天的大夫,她披上蓑衣,總覺得手空空的,想起手中沒有劍,她起劍,三兩步翻過牆頭。
莊子很大,但蘇木憑着藥香味還是找到了大夫的屋子。
她剛要敲門,卻聽見一男人的聲音。她莫不是撞上别人的夫妻生活?
瓷瓶打碎聲,蘇木暗道不好。她一腳踹開房門,見大夫被一男子強壓着。她上前一把拉開男子,對着他□□就是猛踹一腳,她正好想找機會廢了這斯的命根子。
男人倒地吃痛。
大夫回神,借着燈光看清蘇木:“你怎麼來了?”
“吳爺爺發高燒,我來找你。”蘇木一說。
大夫想起今天白天那個六旬老人,她拿起藥匣子,又放下,她快步走到前廳,抓起一包藥塞入蘇木的懷中,叮囑道:“我觀他面色是風寒,你先拿回去煎藥,喂他喝下。我明早去尋你,你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