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下轎。
新娘在新郎棺材前頭站定。
新娘一動不動。
圍觀的鬼們催促道:
“新娘子愣着做甚?吉時已到,還不快和新郎洞房?”
“洞房”二字一出,沈融這邊毫無反應,季書棠的那一口棺材裡傳來一聲巨響。
似乎是有人撞到頭了。
幾個鬼在季書棠的棺材前面看了看,然後招呼來一個盤着發的中年女鬼。
不知她使了什麼法子,季書棠和沈融覺得自己忽然被定在了棺材裡面,一時間動彈不得。
沈融微微蹙眉,身下的棺材闆忽然動了,托着她緩緩立了起來。
她轉頭,對上同樣被帶着站起來的季書棠。
兩人隔着棺材一臉茫然地對望。
這個視角剛好有利于沈融觀察新娘。
隻見她人高馬大,昂首闊步立于雞仔一樣瘦弱的男屍前面,紅蓋頭隻遮到她脖子,隐約露出紅色喜袍下面的白色弟子服。
果然是天衍宗的人。
隻是不知是哪位倒黴的女修,頂了段紅翹的位置。
盤發女鬼站一揮手,便見許多小鬼推着新娘朝棺材靠近。
新娘渾身寫滿了抗拒,但她似乎也被下了咒,既不能開口說話,也不能動手傷人,隻得一點點靠近棺材。
推她的小鬼使出了渾身的力氣,勉強按着上半身朝男屍靠近。
沈融一直在等宋長訣出現,可是眼看新娘都要和棺材裡頭那位親上了,還是沒有他的蹤影。
難道是因為不是段紅翹本人受辱,所以時間上錯開了嗎?
不知怎的,沈融隐約感覺,新娘似乎朝自己這邊看了好幾次。甚至她總覺得,這個人好像和自己很熟。
她看了一眼季書棠。
“等一下!”
衆鬼按着新娘的動作一頓,紛紛看向開口叫停的沈融。
盤發女鬼陰森的目光看來,她的眼眶一片漆黑,看不見一點眼白。
“你想做什麼?”
她的聲音沙啞至極,像磨砂紙劃過耳膜。
是個不太好對付的鬼。
沈融看向盤發女鬼頭頂微微晃動的紅燈籠。
宋長訣還沒到,她得想辦法拖延時間,以免有人提前死了,修羅場開不起來。
沈融回瞪女鬼,說出了一個讓在場所有人都震驚的理由:
“憑什麼她是正妻,我隻是小妾啊?長的這麼難看,也配踩在我頭上?”
其他鬼面面相觑。
冥婚也會有人争着搶嗎?
沈融雖然四肢卡在棺材裡不能動,但勝在容貌頗為明豔靓麗,此刻雙眸發亮瞪着新娘子時,嬌縱跋扈的形象根本藏不住。
不像演的。
那盤發女鬼一時也被她鎮住了:
“你想當我兒正妻?”
沈融揚了揚下巴,姿态很合她的人設:
“自然。誰樂意當小妾?”
怕其不信,沈融又昧着良心誇起了旁邊棺材裡的“張公子”:
“我看你兒子容貌尚可,身材……”
她閉了閉眼睛:
“身材玲珑有緻,祖上家大業大,堪配本姑娘。更何況你選的這新娘不情不願的,成親了能對你兒子好嗎?還是得我這樣的來。”
盤發女鬼似乎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如此優秀,死了也有人上趕着嫁。
她的神色有些遲疑,在新娘和沈融之間反複衡量。
見她猶豫,新娘緊繃着的肩膀垂下些許,似乎是松了一口氣。
但轉頭盤發女鬼又覺得不可行。
畢竟是給兒子配陰婚,沈融縱使樣貌更好、更喜歡她兒子也沒用。
關鍵還得是陰陽五行相合。
再沒人比她選中的新娘更合适的了。
眼看吉時就要誤了。再耽誤下去,恐耽誤兒子轉生。
盤發女鬼下定決心,不再聽沈融糾纏:
“你配不上我兒。儀式繼續。”
沈融:“……”
新娘的肩膀再次提了起來,梗着脖子和推她的鬼對抗。
盤發女鬼一揮手。
這次又多了兩個人高馬大的高個兒鬼,一左一右按在新娘肩膀上,一下子把她的臉按到了和棺材平齊的地方。
蓋頭自然垂落,一角紅穗兒已經碰到了男屍的臉。新娘感覺自己幾乎已經能聞見屍體身上散發的臭味了。
沈融此時才看見了新娘的側臉。
江逸?
新娘怎麼會是個男的?
她感覺自己的思維宕機了一瞬間。
眼看江逸就要和張公子親到一起了,他的眼角都快流出淚水,恨不得一死了之。
一柄劍倏爾自黑夜中出現,如流星劃過夜空。
姗姗來遲的宋長訣終于出現了!
宋長訣揮劍劈開壓着江逸的鬼,喊出一句大男主出場時的霸氣口号:
“誰敢動她?”
劍風吹落了新娘頭上的蓋頭,露出江逸那張帶着淚花的臉。
壓着他的小鬼一散,江逸忽然發現自己能說話了,于是飽含深情地喊出幾個字:
“宋師弟!你來了!”
沈融看到宋長訣整個人震了一下,差點拿不穩劍。
确實,按照原劇情,這兒梨花帶雨的人應該是段紅翹。
現在變成江逸,宋長訣一時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宋長訣的目光落到沈融身上,他的眉頭又擰了起來:
“沈師姐?”
沈融假裝遺憾:“被藥暈了。”
“宋師弟,你怎麼來了?”
溫柔的女聲,是季書棠。
宋長訣眉頭擰得更緊。
他二話不說,就要上前将棺材裡的沈融和季書棠救下來。
然而盤發女鬼怎會如此輕易放過他。
她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宋長訣身上的氣息:
“你拿了魂玉?”
她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了将沈融抓來的老夫妻身上:
“你們怎麼看的人!竟叫他拿了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