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闆傳來輕微震動,元聽沄再次後退,直到腳下踩到一根堅硬的纖細物品。
一隻瘦長的鬼影從天花闆上跳到地面,落到她身前。
它沒有眼睛,正歪頭伸長脖頸嗅她的味道。
越來越多的鬼影鑽出了畫,它們四處聞味,在找尋活人的氣息。
整個畫室隻有一個活人。發現這一點後,它們齊齊轉頭對準她。
锃亮的地闆幽幽映着月光,多隻鬼影的四肢在地面爬行,距離她越來越近。
而元聽沄卻不敢再後退,她攥着紙條的指尖發顫,不敢回頭。
“你、踩到我的畫筆了。”
“小沄。”
身後傳來的聲音嘶啞模糊,位置很低,它應該也是沿着地面爬行前進。
一隻皮包骨的手攀上她的涼鞋,握住她的腳後跟。
這個聲音……元聽沄下意識擡起踩在畫筆上的腳,有人攀着她背後站起來,他站在月光下,骨骼和經脈外露,身形薄如一片紙。
她回頭,呼吸一顫。
是被變異水體吸幹了血液的應懸。
元聽沄鼻翼翕動,背後出了一層冷汗。餘光正好應懸拿着畫筆的手,手指殘缺,皮膚破碎,隻能勉強夾着畫筆,不可能再作畫。
再說,放在她枕頭上的素描畫畫的場景是應懸剛死之時,這具軀殼都還沒有被丢入湖中。
她覺得那副畫不是他畫的。
引她來此的人不是他。
想到收到的消息,元聽沄忍着恐懼,輕聲問:“你有用手機給我發過消息嗎?”
他目光呆滞,搖頭,“它不是被你丢了嗎?”
不是他發的消息。
應懸擡步向她的方向移動,扯着殘破的喉嚨,嘶聲說:“我一個人,好孤獨……玩完這局遊戲,你就陪在我身邊好不好?”
又是什麼遊戲?
元聽沄進退兩難,數不清的黑影從畫框内鑽出來,它們圍着她,擠滿了整個畫室,但是沒有第一時間撲上來。
它們在等待什麼,包括面前不人不鬼的應懸。
她心神稍定,打開被冷汗浸濕的紙條,上面洋洋灑灑地寫了很多字。
‘歡迎進入第六感空間。’
‘第六感空間依據玩家經曆随機生成怪物,在此空間中完成特定遊戲後,若達到某一條件,玩家可殺死該怪物離開空間。如若失敗,玩家将會被永遠困在此空間内。’
看完這寫字,再擡頭的時候,應懸懷裡抱了三個盒子。
“你已經知道規則了。”他優秀的面容已經是血肉模糊,唇角裂得很開,喉嚨處也有個大口子,說話的時候能夠看見被水泡得發白的血管。
“三個盒子裡有一把槍……可以殺死我。其他都是空盒子。”
他示意元聽沄選一個,“我會給你一定提示,而且,你有兩次機會。”
一個條件異常簡單的遊戲。
三個盒子沒有任何區别,元聽沄并不完全相信自己的運氣。她将手機光亮對準1号盒子,想要仔細觀察,應懸卻誤以為她想要1号盒子,轉手給了她。
“你已經選好了。”
然後,他打開了一個沒有被選擇的2盒子。
2号盒子是空的。
現在隻剩兩個盒子了,1号和3号。
提示機會用完了,他問:“你要換盒子嗎?”
元聽沄抱着沉重的1号盒子,沉默。
莫莫西裡斯說第六感的克制屬性在玩家自身。
由于相似性,人們常把超感官知覺第六感與直覺挂鈎,這也是對它對簡單最普遍的理解。
元聽沄的直覺告訴她,不要換盒子。
應懸知道哪個盒子中裝着槍,他絕不會想讓她通關。
這麼簡單?
不對,肯定不是直覺。既然要相互克制,那必定是與直覺相對應的東西。
理性麼?
……她多次眨眼,幾乎要耗盡腦容量。
理性對應着什麼?在三個盒子裡,有什麼東西和理性思維有關系?
她現在隻有兩個選擇,要麼遵從直覺不換,要麼換。
第二個選擇和直覺相悖,應該是理性的選擇,但元聽沄遊移不定,她無法相信一個未知的存在。
人會本能地相信直覺。
“換不換?”應懸催促。
他迫不及待想知道她的答案。
元聽沄抛開他的幹擾,沉下心再次向自己發問。
三個盒子裡,有什麼東西和理性思維有關系?
——概率。
對,她應該相信概率,而不是直覺。
“要換嗎?”他第三次發問,有些不耐煩。
元聽沄吐字遲緩,在長久的沉默後才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