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血緣代表不了什麼。”皇後沉穩的聲音透進大公主的耳朵裡,“血緣隻是我與你們的一層維系,而情感永遠不是靠血緣培養,就如珍淑妃,她與三公主沒有血緣,但有感情在。而本宮的情感有限,愛你太子阿兄,愛你和小寶就已經分配殆盡。”
大公主想怎麼能這樣說,血緣是割舍不了的東西,但她又反駁不了皇後,畢竟這世間不愛孩子的父母極多。
大公主又小坐一會兒,趕在宮門下鑰前拿着皇後為她準備的芙蓉糕和給外孫準備的新打的長命鎖出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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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清樾回了在雲都霄安街的公主府邸,乳娘孔氏帶着一衆仆役在門口迎接,孔氏靜靜扶拉着她的手,生怕她跑了似的。
容清樾笑說:“嬷嬷這是怎的了?昨日先行歸家嬷嬷不是見過我了,今日還是昨日行狀。”
孔氏是她的乳娘,自幼時就待在她身邊,待她如親女一般。殿下出征在外,每日夜裡都不曾安睡過,直到殿下要回來才安心些。
昨日見過殿下全須全尾回來,當夜睡了一次好覺,今晨起晚了些,一睜眼不曾見到殿下,昨日畫面便恍如夢一場,來來回回在公主府看了多次。
“奴婢老了,恍惚了,怕昨日是一場夢。”
“那我短時間可不會再走了,嬷嬷可别因日日見到我而厭煩。”容清樾在親近的人面前總是有一些調皮屬性,拉着孔氏的手像小時後一樣搖晃。
孔氏瞳孔微擴,略顯詫異,她以為殿下述職之後又要趕去别處出征呢。
不過這樣親昵的舉動也極大的安撫了孔氏一行人亦夢亦幻的不安。
是夜,公主府裡好不歡快,容清樾大方的着廚子烤了全羊讓全府上下分食,被陳酒幾壇,讓不用守備的仆役痛快暢飲。
容清樾雖常年與邊關武将一起吃喝豪飲,酒量不在話下,但她不喜酒控人心智的感覺,總是虛無缥缈。
今夜與仆役小酌,微醺,早早回了寝殿,站在窗下觀月。
肩上陡然一重,容清樾回頭,孔氏拿來大氅為她披上,孔氏道:“春日夜寒,殿下受的傷未好,不要着涼了。”
太久無人這樣服侍,容清樾一時不曾适應,随後應了聲‘好’。
孔氏站她身後不曾離去,溫聲問:“殿下回來有什麼打算?”
“既然回了雲都,就先褪去這身盔甲做回我的閑散公主,好好閑上一閑。”容清樾卻了發冠,青絲如瀑垂在身後,尾端用一根紅繩束着。“姑姑的府宴是什麼時候?”
“後日。”孔氏低頭答道,“長公主殿下說此宴是給您接風洗塵,您無論如何也得去露露面,讓她好好瞧瞧。”
“嗯。”容清樾手反背散去紅繩,“後日着人去春霖街買些馬蹄酥和荷香雞,姑姑愛吃。”
“那奴婢吩咐下去,明日為您套好馬車,以便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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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府離得遠了些,路上還遇人鬧事,塞堵了一小會兒,小桌上的吃食吃了大半才到,長公主府府門外已不見其他來人,想來他們已是最後抵達的客人。
容清樾下了馬車,與另一輛馬車裝潢極盡富貴的馬車相遇,車裡下來兩個面上年紀相差不大的女子。
那兩人見到她俱是愣了一下。
容清樾理了理衣擺,六公主和七公主面帶不甘地屈膝行禮:“見過三皇姐。”
“兩位皇妹安好。”
她與這兩位皇妹并不親近,打了招呼準備進府邸裡去,七公主就道:“皇妹聽聞皇姑姑素來最疼愛三皇姐,怎麼今日皇姑姑辦宴,皇姐不早些來幫招待客人,還遲了這麼久?”
容清樾停住腳步,目光落在七公主身上。
七公主與二公主乃一母同胞,不過七公主的性子卻不似二公主隐忍,反而更像與她一起來的六公主,吃了炮仗一樣,總是愛沒事找事。
“七皇妹不常看望姑姑,有所不知,”容清樾說,“姑姑最疼我,不願意看我累着,每次都叫我慢慢來,等客人招待得差不多,姑姑她就有時間陪我。我隻是做姑姑讓我做的事,怎麼到皇妹這裡就成了罪過?哦,我忘了,今日皇妹也來得晚,姑姑知道了會不高興,姑姑不高興傳到宮裡,皇妹就會被喬妃娘娘責罰,我說的對吧?皇妹,我們,不一樣。”
“你!!!”七公主氣得七竅生煙,六公主在旁解釋來晚的原因:“我們從宮裡出來,比不得皇姐近,來晚也是正常。”
容清樾挑眉:“宮門寅時便開了,兩位皇妹要是有心,何不卯時就出門,肯定能比現在早些。”
七公主咬牙切齒道:“六皇姐今日難得早早進宮,我和六皇姐辰時要給各位娘娘請安,皇姐講講道理行不行?”
容清樾‘哦?’了一聲:“我沒有和皇妹講道理嗎?若換做是我,在宮裡日日給娘娘們請安,終于有到姑姑面前盡孝的機會,定然向各位娘娘告假,就一日,我相信她們不會為難于我。”
七公主氣急敗壞到敬詞都忘了用:“你都說了你是你,我和你不一樣,我怎麼可能——”
“皇姐何必這樣強詞奪理?”六公主适時發言,撐着七公主後背,“小七未曾分府别居的公主,要出宮一趟不像皇姐一樣随意,來晚是能預料到的,皇妹相信皇姑姑會理解。”
“我來晚的原因早已遣人告知姑姑,”容清樾淡笑着看她,“皇姐相信姑姑一定會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