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清樾出聲提醒,李緒跟在她後面,如在蔣國公府門前般他扶住的依然是她的手。
站在街口,容清樾擡眼,烏黑的眸子看向站在馬車旁的男女:“我帶他去逛逛,你們倆也去走走,買買自己想要的東西,回去和嬷嬷報賬。”
菡萏喜形于色,正要答應,看到她身邊柔弱眼瞎的人,猶豫道:“可是人多雜亂,萬一您遇到危險怎麼辦?還是讓我們跟着。”
她看到殿下将她從上到下掃視一圈,耳裡是殿下含笑的聲音:“就你這樣的,來一百個我的都打得過。好了,小姑娘,你就安心和阿廈去玩吧!”
一聲小姑娘聽得菡萏面紅耳赤,又後知後覺聽出殿下嫌棄她手無縛雞之力,氣憤地朝已經走遠的人背影狠狠跺了跺腳。
“這是朝陽大街,雲都最熱鬧的街道,吃喝玩樂都有,什麼樣的人都可以來。”容清樾與他并肩走,右手的袖角讓他拉着,“阿兄在時,每次出宮,我最喜歡讓他帶我來這裡。”
朝陽大街不似春霖街、花鈴街這些,有明顯的貧富的分界線,諸如落在花鈴街的朝天樓,雖是有錢就可去,實際一個窮人拿着為數不多的積蓄去品一口清花釀,從進門那一刻就需忍受來自上位者如影随形的鄙視眼神。
隻有朝陽大街,商鋪、酒樓、青\樓的掌櫃夥計,不論财富地位,隻要你來隻要出得起錢,都是同等對待。
逢年過節有出宮的機會,她總是央着阿兄帶她偷偷來這裡,看世間繁華、煙火漫天。
李緒看不見,她就為他講這裡都有什麼,停在某個小攤前會問他想不想要什麼。
“李緒,前面有家甜水鋪子,想嘗嘗嗎?”
“李緒?”
容清樾喊了兩聲沒得到回應,回過頭看向拉着自己衣袖離一臂遠的人,溫聲問:“出什麼神呢?”
“沒有,我隻是……”李緒陡然回過神,揪着柔軟衣擺的手松開來,怔怔地尋聲音傳來的方向,“我以為……”
容清樾頓時明了他在為什麼出神,退後兩步,拉住他的衣擺往糖水鋪子的方向走:“你以為我說的帶你出來走走,就隻是去蔣國公府走一趟?”
“嗯。”李緒低低應着。
“蔣國公府還沒我城郊的莊子大,沒什麼可逛的。”說到她城郊的莊子,語氣裡都是驕傲,“莊子是阿兄給我挑的地方,山清水秀,果園遍地。現在不太有機會去那兒,以後有機會帶你去。”
出門後不被拘着的公主殿下,一改往日在公主府和和他初識時的嚴肅冷傲的長輩模樣,更加鮮活。
糖水鋪是一對老夫妻在操持,老婆婆身體有問題,不能生育,老闆也沒有嫌棄一直陪自己的妻子。
從前出宮,容清樾總要來一趟,後來出征就沒了機會。
今天來這裡,還能見到這個鋪子還有那兩個老人,已經足夠驚喜。
行到糖水鋪前,糖水鋪老闆站在攤位前笑眯眯地看向客人:“兩位客官想喝點什麼?”
“你喜吃甜的嗎?”容清樾告訴老闆前先問了問他,“說實話。”
李緒點頭:“還可以。”
“要兩碗糖水。”容清樾眉眼彎彎的對老闆說。
“好嘞,兩碗糖水!”老闆笑着應下。
老婆婆一邊幫助丈夫盛糖水,一邊打量坐在布篷下方桌邊看起來就是富家小姐少爺的男女。
街對面酒樓的燈籠高挂敞亮,透過橘黃的紙壁,柔光燈光灑在兩人身上,使得那穿紅衣的姑娘更顯溫柔。
手肘攘了攘丈夫,婆婆問:“老頭子,你看那姑娘,眼不眼熟?”
“日日有客,總有長得相像的。”老闆說,“前兩日你不也總叨叨客人面熟?”
老婆婆恍然,伸長脖子眯着眼看了看,咕囔道:“之前都是寒暄,這個不一樣,這個好像真見過……”
“好好好,真見過,許是從前來買過糖水,你恰巧有映像。”老闆敷衍着。
“快給客人送去,别讓他們等急了。”
“知道了知道了。”
容清樾等婆婆擺放好碗,溫聲道謝。
婆婆囑咐一聲‘慢用’離開。
她瞧他熟練地伸手摸索碗在的位置,碰到後兩手捧着碗沿朝自己的方向推近,用勺在碗裡攪蕩兩圈,垂頭淺嘗一口。
從始至終,他不需要人幫忙,自己能吃好。
她問:“好喝嗎?”
“好喝。”李緒道。
糖水很甜。
甜到了心坎裡,不會讓人感覺到膩。
這碗糖水的滋味,他十幾年不曾品味過。
許是過得太苦,他就喜偏甜的東西,從前隻能在每年隻有奶娘記得的生辰會吃到糖,那絲絲甜味恰恰能激起他繼續活下去的念頭。
“喜歡就好。”容清樾攪動碗裡的糖水,目光落在那遮住他眼的紗上,“這碗糖水,多謝你陪我去蔣國公府。”
李緒攪了攪水面,低聲說:
“殿……姑娘都說我是姑娘的第一個男人,謝與不謝、欠與不欠還需要分得這樣清楚?”
咻——
一支回旋箭正中眉心。
想哕怎麼辦?
“随口一說,緒公子怎麼當真了?”
“緒心思單純,姑娘說出口,自然當真了。”
“這麼說,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容清樾喝得快,碗中很快見底,瓷勺磕在碗底聲音刺耳,她索性擱置不動,玉指撐起下颌,略帶誘惑的說:“緒公子想與我有那樣不需分清的關系?”